蜀南竹海。
蒼翠茂密的竹林中,琴聲悠揚。
云天行盤膝坐在一塊大石上,長琴橫放膝頭,手指輕撥琴弦,琴音清湛如水。
枝頭上鳥雀云集,不鳴不囀,好似都被這輕柔婉轉(zhuǎn)的琴音吸引住了。
午后慵懶的日光,透過細(xì)碎的竹葉,輕柔地灑落林間,讓一切都顯得那么靜謐且祥和。
一曲彈罷,鳥雀嘰喳,竹林里又變得熱鬧了起來。
一只嘴角仍帶稚黃的小麻雀,飛下枝頭,落在大石上,蹦蹦跳跳,云天行伸出手掌,那小麻雀便跳到了他的手掌上,云天行將它托起,用手指輕輕撫摸它的小腦袋,那小麻雀似乎早已習(xí)慣了這個動作,沒有任何抵觸,反而歪起腦袋,迎合人類的愛撫。
突然,竹林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麻雀瞬間警覺,快速扭轉(zhuǎn)小腦袋,尋找聲音來源。當(dāng)發(fā)現(xiàn)正有人正往這邊來時,它立刻撲扇著翅膀飛走了。
云天行循聲望去,見吳英雄和謝嵐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竹林小徑上,兩人一前一后,腳步匆忙,神情凝重。云天行心思細(xì)膩,單看兩人這副著急忙慌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同天會采取行動了。
他嘆了口氣,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兩人來到跟前,吳英雄率先開口道:“爺爺,不好了,剛剛接到消息,同天會對巴蜀全境下達(dá)了一則通告,嚴(yán)禁任何商戶或個人與我們云門進(jìn)行貿(mào)易。之前一直與我們有貿(mào)易往來的那幾家商號,在受到同天會的特別‘關(guān)照’后,全都與我們斷絕了往來。就連街上的攤販,一聽到是云門的人,也不肯賣東西給我們。爺爺,我們現(xiàn)在連一粒米都買不到了……我們已經(jīng)被完全孤立了……”
云天行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
謝嵐與吳英雄對望了一眼,道:“云門在巴蜀開設(shè)的店鋪,無一例外,全都遭到了針對。各店鋪所在的街道上,有很多地痞流氓在那里來回晃蕩,有的甚至直接圍坐在店鋪外面搓麻將、斗蛐蛐、侃大山,又吵又鬧,還有故意生事打架的。街上來往的行人都躲著他們走,更沒人敢往店里去。各店毗鄰的商戶,怕惹上麻煩,大都閉店歇業(yè)了。尚未歇業(yè)的那幾家都……都……”
云天行道:“都怎樣?”
謝嵐道:“都在罵我們?!?
云天行道:“怎樣罵的?”
謝嵐欲又止。
云天行道:“但說無妨?!?
吳英雄搶說道:“各家罵的都不一樣,大致意思是嫌我們多管閑事,害得他們沒生意做,總之都是一些很難聽的話。其中有個綢緞莊的老板娘最是潑辣,穿一身大紅衣裳,發(fā)髻上簪了一只金鳳凰,站在我們店鋪外面,一手掐著腰,一手朝里指著,不住口地罵。我滴個親娘嘞,那婆娘是真厲害,罵起人來跟連珠炮似的,大氣都不喘一口。幫咱們打理茶莊的老杜,被她罵得老淚縱橫,趴在柜臺上嗚嗚地哭。那幫地痞流氓看熱鬧不嫌事大,都在一旁拍手叫好……”
謝嵐推了吳英雄一把,又沖他搖了搖頭,吳英雄心領(lǐng)神會,去一旁倚著粗竹坐下來,自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從中取出兩個燒餅,疊在一起,大口吃了起來。
謝嵐皺眉道:“吳副門主,都這時候了,你還吃得下去?”
吳英雄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嘟囔道:“餓了不吃飯,混賬王八蛋!從昨天到現(xiàn)在,我粒米未進(jìn),肚皮都快餓扁了。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我餓得直抽抽,就連握韁繩的力氣都沒有了。也是我吳英雄命好,恰好遇到了一個賣烤紅薯的。我勒馬停下,要他給我烤兩個紅薯,挑大個的。那孫子起初還挺熱情,一邊給我烤紅薯,一邊問東問西。在得知我是云門的人后,他立刻變了臉色,說同天會剛發(fā)過通告,不許賣東西給云門的人。他奶奶的,我等了好半天,眼看紅薯都要烤好了,他跟我扯這些。我當(dāng)時就想給他倆大耳刮子,但一想到爺爺往日里那些教誨,就忍住了沒動手。我強(qiáng)忍饑餓,行了一程,又遇到一個麻子在路邊賣燒餅。我說給我來倆燒餅墊墊肚皮,他問我是哪里來的,我心想你這廝又想探聽老子的來歷,我偏不告訴你!我靈機(jī)一動,就說是東門夜雨他表叔,那麻子嬉皮笑臉給我塞了倆燒餅,我給他錢,他死活不收。媽的,不收正好,我自己省下……噎到了……水……”攥著拳頭,不住捶打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