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坤通紅的眼睛里滿是愧疚,垂著頭。
“我……我沒照顧好鄉(xiāng)長。他這幾天太拼了,我勸不住,眼睜睜看著他……”
他說不下去了,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眼圈泛紅。
李如玉心上前一步,扶住錢坤的胳膊。
“錢鄉(xiāng)長,這怎么能怪你。他的脾氣,我……我知道。辛苦你們了?!?
“我想……單獨進去看看他?!?
“應該的,應該的。”錢坤連忙點頭。
李如玉推開病房的門,又輕輕合上。
病房里很安靜。
曲元明躺在病床上,他閉著眼睛,鼻子里插著氧氣管。
李如玉站在床邊,沒有動。
她很少自責。
在她的世界里,每一步都是計算。
將曲元明推到沿溪鄉(xiāng)這個風暴眼,就是她整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步棋。
她算到了許安知的反撲,算到了趙日峰的刁難,甚至算到了曲元明會陷入困境。
棋手落子,從不憐惜棋子的死活。
可現(xiàn)在,看著躺在這里的曲元明。
她是不是,太急了?
是不是,太狠了?
床上的人,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曲元明想扯掉氧氣管,動了動手,卻沒什么力氣。
“別動?!?
李如玉快步上前,按住他的手。
曲元明看著她,“書記……你怎么來了?”
李如玉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我來看看我們的大英雄,死沒死?!?
“死不了。閻王爺看我太窮,嫌晦氣,把我又踢回來了?!?
一句玩笑,讓緊繃的氣氛,稍微松動了一點。
“值得嗎?”
曲元明看了看天花板,“我當時……沒想那么多?!?
“我只知道,那條路,是沿溪鄉(xiāng)幾代人的盼頭。它塌了,塌的不是路,是老百姓心里的那點念想。”
“我看到那些渾濁的泥水,就想起了我小時候,我們村的路也是這樣。一下雨,我爸背著我,一腳深一腳淺地去鎮(zhèn)上念書……那泥巴,能陷到膝蓋窩?!?
“我看到那些老鄉(xiāng)絕望的眼神,我就忍不住了。”
李如玉沉默了。
“對不起?!?
曲元明反而笑了,“書記,你不用道歉。”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許安知想動我,就得掂量掂量輿論的壓力。他越是想把我按死,反彈就會越大。他把我推得越高,摔下來的時候,就會越慘?!?
“我這一病,不是壞事?!?
“我這一暈,給他送上了一份大禮。一份他接不住,也扔不掉的大禮?!?
李如玉的眼睛,亮了起來。
是的。
她只看到了風險,看到了計劃的意外,卻沒有看到這意外背后。
現(xiàn)在,輪到許安知頭疼了。
“你……”李如玉看著他,“你早就想好了?”
“沒。”曲元明坦然承認,“當時是真氣昏頭了。不過躺在這里,想了一下午,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