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只見悟空緩緩放下酒碗,向王重陽深作一揖,道:“多謝王真人手下留情,多謝真人成全,貧僧感激不盡!”王重陽心里暗暗叫苦,但自己是一代宗師,向來信譽超卓,況且剛才和他擊掌為誓,此事就算一萬個不愿意,也不能違背約定,只得從懷中掏出兩本經書,向悟空遞了過去。
王重陽右手遞書的時候,左手同時向全真六子打了一個手勢。六人先是一愣,隨即會意,馬鈺、譚處端、劉處玄走到王重陽前面,丘處機、郝大通、王處一三人走在王重陽后面,以王重陽為中心作“天權”位布下天罡北斗陣,將悟空圍在其中。悟空向各人環(huán)視一眼,微微一笑,不加理會,徑自接過經書,坐在凳上翻看起來。
悟空一下子一頁,一下子一頁,不一陣,已把兩部經書翻完。眾人心下大奇,哪有人會這樣看書的?卻見他手掌一翻,又從頭再瞧起。不過這次讀得很慢,一字一字地看,一句一句地啄磨,時而眉頭緊皺,時而輕輕點頭,時而手托下巴凝神思索。他從頭到尾慢慢看了一遍,足足花了兩個多時辰。眼見他翻到最后一頁,眾人終于松了口氣,哪知他又從頭再瞧起。丘處機最不耐煩,呼道:“你到底有完沒完?”悟空毫不理會,繼續(xù)一頁一頁地看。不過這次讀得很快,只一盞茶時分就看完。
悟空掩卷閉目思索一番,這才將經書還與王重陽,說道:“真經中所載武功端的是精微奧妙,莫測高深,貧僧佩服得五體投地?!蓖踔仃柕溃骸叭舨皇侨绱?,蔫引得天下英雄互相爭奪、輾轉殺戮?”悟空道:“真經中所載武功雖然精深,但依貧僧愚見,尚有不足之處。”王重陽道:“怎么?”悟空慨然道:“經中武功一味崇揚‘老子之學’,只重以柔克剛,以陰制陽,尚欠缺陰陽互補、剛柔并濟之妙。”
王重陽心頭驀地一震,就像晴天里猛地打了個霹靂。自來武學之士搶奪經書,只為練就經中高深武功,欲以橫行天下,就連東邪、西毒、南帝、北丐等四大武學宗師也對此經青眼有加,自己雖然決意不練經中功夫,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也曾翻閱過一次,對真經佩服不已,卻從沒想過會有什么不足之處。悟空膽敢指出經中不足,實是破天荒之談,這當中除了需要極大的勇氣,還非需有極高極高的武學修為不可。王重陽自覺有所不及,敬佩之情由然而生,道:“大師如此修為,怎地不來參與當年的華山論劍?”
悟空微微一笑,道:“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蓖踔仃栃闹幸粍C,想起這是《道德經》中的語句,說的是不露鋒芒、與世無爭的處世態(tài)度,立時對面前這位高人又敬重了幾分。
悟空又道:“貧僧還有一事相求,希望真人和各位道長答應?!蓖踔仃柕溃骸按髱熣堈f?!蔽蚩盏溃骸柏毶蛘嫒私杞浖岸肪埔皇拢辉谧魑恢?,希望大家保守這個秘密,此后不再提及?!贝藭r眾人均已知悟空并無歹念,反正這要求也不難辦,便齊聲答應。
王重陽道:“咱們也該起程了,日后再來少林寺時,定當拜會大師?!毕律跏钦\懇。悟空道:“不敢。貧僧若有機會到終南山去,定也上重陽宮拜會王真人。”兩人相對一笑。王重陽道:“咱們就此別過?!睅媪右煌x去。悟空合十行完禮,轉身徑自上山。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