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幺按照計劃,在車間里大聲叮囑徐慶關(guān)于許佳文老板訂單的事。隨后,他當(dāng)著幾個老師傅的面,將一份文件鎖進辦公桌抽屜,并把鑰匙習(xí)慣性地放在了筆筒下面。
“工藝單我先鎖這兒了,”他故作隨意地對徐慶說,聲音卻足以讓附近的人聽見,“客戶來之前,誰也別動?!?
每家工廠都有自己專門的技術(shù),若是被別人抄襲了的話,那不只是損失點定金那么簡單,后續(xù)的生意也會遭到重創(chuàng)。
意識到這點后,徐慶就十分認(rèn)真地點點頭。
眾人再次投入忙碌里,收拾完后的辦公室確實散發(fā)著淡淡的馨香,徐慶就坐在電腦前,正對著數(shù)據(jù)單核對著什么,眼神一下也沒有看向其他處。
“嘎吱——”一聲悶響后,有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往里走。
徐慶抬了下頭,發(fā)現(xiàn)是劉車管后就與他簡單地打了個招呼,“老劉,你不去盯著車間,跑到這里來做啥?”
“哎,還不是差了點輔料,我想來看看還有沒有,不然就得叫人去買點回來?!眲④嚬苁掷锪嘀鴹l牛仔褲,蹲在了一堆輔料前挑挑揀揀,忙活得不行。
徐慶瞥他一眼,就繼續(xù)忙著敲鍵盤,那聲音噼里啪啦的,可熱鬧了。
“欸,怎么那么難找啊?!眲④嚬茉谂赃吜镞_(dá)了一圈,眼睛像耗子一樣四處搜尋。
他假裝翻找輔料,目光卻死死鎖在程老幺的辦公桌上,心臟狂跳……
染著藍(lán)色顏料的手宛如泥鰍一樣,顫抖著伸向筆筒底部。
劉車管的手心全是冷汗,指尖碰到鑰匙時,冰得他一個激靈。他屏住呼吸,感覺徐慶敲擊鍵盤的每一聲都像錘子砸在他心上。鑰匙終于被勾了出來,滑進他汗?jié)竦恼菩?,他迅速用牛仔褲遮住,那一小片金屬仿佛有千斤重?
這一切是那么天衣無縫,甚至徐慶連一點察覺都沒有。
“找不到就算了,等會兒我喊人去買點。”就在劉車管沾沾自喜時,徐慶忽然開口,嚇得他渾身一抖。等意識到說的是輔料,咧開嘴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我看這輔料買的確實是有點少。”
劉車管嘟囔了幾句,推門離開。
坐在電腦桌前的徐慶眼里閃過一絲厭惡,又很快歸于平靜。
正午時分,徐碧剪完線回來,瞧著廚房里沒有響動,皺起眉頭嚷嚷:“一天又不弄飯噢?!?
話音剛落,就瞧著孫子程萬利拎了幾瓶啤酒來,不遠(yuǎn)處的折疊桌上放著好幾盒菜。
“奶奶,我這順道經(jīng)過,就叫店里打包了幾樣你愛吃的。”程萬利說了幾句客套話,余光卻是盯著空蕩蕩的辦公室,詢問道:“幺爸他們哎,咋個不在屋里?”
徐碧停下動作,想了下才回答:“聽說是去見客戶了,還不少人呢,估計得晚些才回來?!?
程萬利臉上堆著笑,陪徐碧吃了會兒菜,眼神卻不時瞟向窗外寂靜的廠區(qū)。他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故作難受地捂著肚子道:“奶奶你先吃著,我這肚子有點鬧騰,去趟廁所……”
中午廠里沒有什么人在,只有幾臺走時忘關(guān)的大風(fēng)扇還在嗚嗚地空轉(zhuǎn)。別說這有點響動,多少還減輕了程萬利心中的緊張,他挪步到了辦公室門口,習(xí)慣性地抬手敲敲門,確定沒有人后,正要推門進去。
哪知身后卻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于是便繃直了身體,揚著笑容地回身看去。
“小程老板?”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劉車管。
他探頭探腦地往辦公室里看了一眼,然后低聲解釋:“老幺他們?nèi)ヒ娍蛻袅?,小徐?yīng)該一起陪著,現(xiàn)在這屋里沒有其他人了。”
程萬利松了口氣,掃了一眼四周,帶著種若有若無的嫌棄意味:“不是跟你說了,工廠里人多眼雜的,盡量別跟我套什么近乎?!?
“唉,這不是沒有人在嘛?!眲④嚬茱@然不太在意,隨后就伸手一推,像是進了自己家一樣,十分自在地在辦公室里左右打量。
“可惜了,居然只是一疊過期的單據(jù),若是能拿到這次最新的工藝單,到時就能……”似乎想到了未來的好日子,劉車管也開始變得飄飄然來。
程萬利站在門口處,并未著急進去,而是忽然皺起眉頭來。
就如劉車管所說的那樣,這辦公室確實是有過打掃的痕跡,但是依照他對幺爸和幺媽的了解來看,一定是會將客戶帶到工廠里看看的……
“到底在哪呢?”劉車管沒有察覺,一直在低頭找尋。終于,他從一疊單據(jù)里抽出一張,臉上放出光來:“找到了!日期就是今天的!”
程萬利接過單據(jù),只看了一眼,心臟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單據(jù)的格式、甚至是頁眉處逸意廠的logo,都和他私下聯(lián)系的那家對手廠給他的樣本,一模一樣。這根本不是逸意廠的工藝單,這是一個精心仿造的、引他上鉤的餌。
他猛地將單據(jù)揉成一團,臉上瞬間換上痛心疾首的表情,聲音卻壓得極低,像從牙縫里擠出來:“蠢貨!我們被算計了!這是假的!”
劉車管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一干二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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