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震這輩子也沒跑得這么狼狽過。
身下那匹搶來的北地駿馬口鼻噴著白沫,每一次沉重的馬蹄踏進(jìn)身下的泥濘爛路,都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從馬鞍上顛飛出去。
耳朵里嗡嗡作響,混雜著身后零星驚魂未定的哭喊,馬匹嘶鳴,還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血味、焦臭味、還有皮肉燒糊那令人作嘔的甜腥氣,死死纏裹著他。
眼前全是火,那該死的,黏膩燒灼,甩都甩不掉的火!
他親眼看著沖在最前面的結(jié)義兄弟“穿山甲”,被一股突然從石壁縫隙里噴出來的火龍?zhí)蛄藗€正著。
慘叫只來得及發(fā)出半聲,整個人就像丟進(jìn)滾油里的蝦米似的,瞬間蜷曲發(fā)黑,皮肉在火焰中滋滋地爆開,轉(zhuǎn)眼變成了一團(tuán)焦炭栽進(jìn)火堆里頭。
那根本不是什么人間該有的東西,即便是閻羅地獄里噴出來的業(yè)火也不過如此!
“大哥……大哥慢點!”
身后有人嘶聲裂肺地叫喊。
屠震充耳不聞。
慢點?
慢點等著身后那群煞星追上來,把老子也點成人肉火炬嗎?
他現(xiàn)在腦子里只剩一個念頭——逃!
逃回黑風(fēng)寨,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咬著牙,狠狠再抽了一記馬鞭,馬臀上不知道已經(jīng)有多少道深深的血痕了,不要說他,連胯下的馬的眼神都是絕望的。
“沖!都給老子沖回寨子,關(guān)門,關(guān)上寨門就安全了!”
他聲嘶力竭地吼著,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給自己壯膽,強(qiáng)行壓下心頭的恐懼。
他根本不敢回頭。
他帶來的整整幾百號兇神惡煞的寨兵,囂張得連官兵都不放在眼里,此刻只剩下小貓三兩只的了,逃出來的土匪,個個喪魂落魄的,不少人兵器都不見了,只顧著抱頭鼠竄的,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然而就在屠震眼前幾乎要出現(xiàn)黑風(fēng)寨那道熟悉的粗木寨門的時候……
“吁律律!”
突然幾匹快馬如同憑空從兩側(cè)山隘間閃出,硬生生從潰散土匪隊伍的空隙中殺穿,旋風(fēng)般猛地勒停在屠震前方幾十步外的道路中央,馬蹄高高揚起漫天煙塵。
李子淵端坐在馬背上,身邊跟著阿雅娜,他單手控韁,另一只手隨意地提著一柄寒光懾人的長刀,刀尖垂向泥濘地面,血珠正沿著筆直的刃口緩緩滴落。
追殺而來人正是李子淵,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身上風(fēng)塵仆仆的,眼神掃過屠震一干人時,平靜得像是在看路邊幾塊礙眼的石頭似的。
唯有那鋒銳的視線落在屠震身上時,眼神當(dāng)中才透著一絲如狩獵般的冷笑。
只過了片刻,幾騎身后人影閃動,數(shù)十名同樣矯健的娘子軍,在林紅袖的簇?fù)硐卵杆倬酆?,隱隱擺開圍困的半月陣形。
她們一個個呼吸急促,臉頰通紅,眼神卻是興奮無比,手中的弓弩瞄準(zhǔn)了這群已然魂飛魄散的殘兵敗將,又是一個不費吹灰之力的大勝仗。
屠震猛地勒緊韁繩,胯下戰(zhàn)馬一聲凄厲長嘶,雙蹄立起,幾乎將他掀翻出去。
他看著前方擋住唯一去路的煞神,再看看身后那群拿著手弩對準(zhǔn)他們的女嬌娘,只覺一股冰冷的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李子……淵!”
屠震艱難地擠出這個名字,嗓子眼里全是血腥氣,每一個字都像是砂輪在摩擦。
“你真要趕盡殺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