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皇家的臉面,為了所謂的女子名節(jié),這門親事,皇上捏著鼻子也得認(rèn)?!?
墨影徹底怔住。
原來如此。
“所以,賜婚是給天下人看的姿態(tài),不代表皇上樂意見到兩座軍功赫赫的府邸,真的親如一家?!?
沈勵行重新坐回椅中,指尖在桌案上輕輕一點。
“皇上需要一個臺階,一個讓他相信,我們兩家絕無可能同心的理由。”
“而我,就把這個理由,親手遞到了他的面前?!?
“我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指控鎮(zhèn)南侯貪墨軍餉,與他勢同水火。我鬧得越兇,皇上才能睡得越安穩(wěn)?!?
“這也是為何,皇上突然松口,把替嫁之事揭過的原因?!?
墨影喉頭滾動。
原來二公子在朝堂上的每一次乖張放縱,都藏著這般深意。
沈勵行眼底的銳利斂去,恢復(fù)了幾分慣常的慵懶。
這些事,他沒對母親說過。
一個字也未曾提過。
大哥的死,已然抽走了母親大半的精氣神,如今終日纏綿病榻,靠湯藥吊著。
他不能再讓她為這些朝堂上的陰詭之事耗費心神。
何況,父親與母親從不希望國公府卷入奪嫡之爭。
明哲保身,是他們?yōu)樯蚣叶ㄏ碌幕{(diào)。
沈勵行垂下眼簾,遮住眸中的一抹自嘲。
可惜。
樹大招風(fēng)。
沈家手握重兵,矗立于朝堂之上,本身就是一種態(tài)度,一桿旗幟。
想躲?
除非自斷臂膀,將這潑天的權(quán)勢拱手讓人。
但這,可能嗎?
他揮了揮手,示意墨影退下。
墨影躬身告退,書房內(nèi)復(fù)又只剩他一人。
沈勵行轉(zhuǎn)頭望著天邊那輪殘月,眼底映照出無邊暗色。
而此時,清暉院內(nèi)。
鐘毓靈一進(jìn)屋,就轉(zhuǎn)頭對跟進(jìn)來的春桃露出一個甜膩膩的笑。
“春桃,我好餓呀!”
春桃剛才被嚇得魂飛魄散,這會兒才回過神,趕緊道:“那我去廚房問問還有沒有什么糕點,世子妃您可別亂跑!”
“放心吧!”鐘毓靈乖巧道。
春桃這才轉(zhuǎn)身去了。
門扉關(guān)上的瞬間,鐘毓靈臉上的笑容,便如冰雪般寸寸消融。
她走到盥洗架旁,面無表情地挽起袖子,將雙手浸入冰涼的水中。
然后,她開始用力地搓洗。
一遍,又一遍。
仿佛要搓掉一層皮。
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沈勵行攥住她手腕的觸感,他掌心滾燙的溫度,他扼住她后頸時那不容反抗的力道。
惡心。
鐘毓靈的眼神驟然轉(zhuǎn)冷,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幾分。
水花四濺,打濕了她的衣襟。
指節(jié),手背,手腕,每一寸被他碰過的地方,都被她搓得通紅,皮膚傳來火辣辣的刺痛。
直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感覺稍稍退去,她才停下動作。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那雙泛著不正常紅暈的纖手,從架子上取過一方干凈的帕子,慢條斯理地,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凈。
動作優(yōu)雅,與方才的傻子模樣判若兩人。
她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微涼,正好讓她徹底冷靜下來。
沈勵行。
這個男人,果然是在試探她。
從看見她展露醫(yī)術(shù)開始,到后來的每一句質(zhì)問,都是圈套。
他想撕開她“癡傻”的偽裝。
鐘毓靈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尋常那些裝傻充愣的法子,在他面前起不了太大作用。
不過……
她想起被自己拽開衣襟時,男人那瞬間僵硬的身體。
想到之前每一次,兩人有親密接觸的時候,他似乎都很緊張。
鐘毓靈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帶著玩味的弧度。
真沒想到。
傳聞中玩世不恭,流連花叢的沈二公子,竟然這么純情?
不,或許不是純情。
是怕惹麻煩。
畢竟,他雖紈绔的名聲在外,可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他名義上的“大嫂”。
真鬧出點什么不清不楚的傳聞,對國公府的名聲,對他那位病中的母親,都是致命的打擊。
原來這才是他的軟肋。
鐘毓靈放下茶杯,指尖在溫潤的杯壁上輕輕劃過。
國公府是一把利刃。
而她現(xiàn)在,握住了刀柄。
替嫁入府這樁事,總算是揭過去了。
她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醫(yī)術(shù),為病入膏肓的國公夫人吊住了性命,也為自己換來了在國公府立足的根本。
皇帝不再追究,沈家也默認(rèn)了她這個世子妃的身份。
至于鎮(zhèn)南侯府……
鐘毓靈眼底劃過一絲冷意。
不過是損失了些顏面,被京中之人嘲笑了幾天,就將這滔天大罪輕輕放過。
真是便宜他們了。
不過,來日方長。
她如今已是沈家人,借沈家的刀,斬侯府的頭,豈不更是順理成章?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