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如果是畫,他會寫雅覽,是送給你看的;如果是書法作品,一般會寫雅正?!?
我反應(yīng)算機(jī)靈,馬上談自己的感覺:
“因為寫字的人多一些,各有各的寫法,雅正就是請你指教之意。畫畫難一下,一般人不會畫,就是請你雅覽,就是請你欣賞?!?
李老點點頭。
我問:“核心問題只講了一個?!?
李老說:“另一種情況,什么也不寫。這個代表前去求字畫的人與書畫家不熟,他不可能送你,你是出錢買的。
出錢買,基本上不是自己收藏,而是拿去送人。他就只落名蓋章?!?
我說:“如果是自己收藏,可以求畫家書法家寫上某某雅正之類的嗎?”
李老笑了:“那可以啊。你出了錢,可以寫曉東先生雅正。但不能因為你出了錢,要他寫李又白雅正?!?
我笑道:“原來還有這么多規(guī)矩?!?
李老說:“什么叫文人呢,就是有點臭架子。本來你出了錢,要他寫某某雅正都行。這跟你到菜市場買塊肉是一回事。數(shù)錢走人。
至于是你自己吃,還是送給別人吃,屠戶不管。
文人就是把自己看得很重,你出錢,他就只寫你的名字。你送給別人,他不會寫別人的名字。因為別人沒來求他的字畫。”
“求?出錢還叫求?”
“對,文人就是死要面子,你說,喂,我向你買幅畫。他不高興。
你說,某先生,我向求幅畫。他才高興。
如果你不要臉,稱贊他的畫比黃永玉的還好,跟齊白石的差不多。
他收了你的錢,畫完之后,突然會說:曉東,你是個有眼界的人,我送幅斗方給你。
后面這幅就真的不要錢了。
“為什么呢?”
“因為你馬屁捧得好。拍到了他的癢處。他心中一直狂妄,覺得自己的水平不在齊白石之下,只是自己不好說。
你呢,明明是捧馬屁,說的違心話。他把你引為知已。所以一定要送一幅畫給你,這叫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師父又講又做手勢,逗得我哈哈大笑。
李老說:“你大凡見到藝術(shù)家,一定要說過頭的話。比如說他的書法,就一定要說幾近王羲之,說他的畫作,就是堪比齊白石。
當(dāng)然,我是打個比方,你稱贊別人,還是要多了解點書畫知識??傊?,你放大一百倍稱贊他,他不覺得你夸張,反而覺得你才是知音。
他會感嘆,世人萬萬千,唯有知音稀。”
我說:“這就是說——每個書畫家心中都住著一個王羲之,齊白石?!?
李老搖搖頭:“不止于此,凡是有點名氣的書畫家,他們心目中住著一個太陽。他們認(rèn)為自己就是太陽,是宇宙第一號人物。只是世間都是些蠢貨,認(rèn)識不到他的偉大?!?
我哈哈大笑。
李老說:“別笑。真的是這樣。如果你以后管文教這一線,碰上書畫家,你只說五個字就行?!?
“哪五個字?”
“特別有功力。
如果你說個具體的名字,說比某某人的還好。你就錯了。因為他認(rèn)為自己比某某人強(qiáng)多了。也認(rèn)為你沒文化,嚴(yán)重低估了他。
你低估他別的方面,他沒有意見,估計了他的藝術(shù),你就是他的仇人,在背后,他就會罵你沒水平,絕對沒水平。
只有特別有功力這五個字,就是一句內(nèi)涵非常豐富的表揚?!?
我說:“到了您這里,我真的是特別有收獲?!?
李老開懷大笑:“這就對了?!?
兩人談到下午五點。
我覺得在去江左之前,師父這場課上得及時,上得到位。到了肖逸岳父家,我就不會說錯話。
我起身告辭,說道:
“打擾師父的休息了。不過這樣的課要年年上、月月上、天天上,我才會有進(jìn)步。晚上我給您送幾條熏魚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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