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后,她發(fā)現(xiàn)原本躺在地板上、面部血肉模糊的李昆不見了,就連濺到各處的斑斑血跡都找不到了。桌上沒有酒菜,石龜還好好地擺在架子上,其色黢黑如墨,完全找不到一點血斑。窗戶開著,微風陣陣,暖人心脾。窗臺上的花瓶里,插著金黃的油菜花,非常富有生機。這里的一切都恢復到了從前的模樣,既寧靜又美好,剛才的恐怖與血腥全都消失不見了……難道剛才發(fā)生的那些事只是一場噩夢?’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里,見傅長情正在修剪花枝,嘴里還哼著小曲兒……她感覺這一幕很不真實,好像是在做夢,剛才他明明還像個瘋子一樣,掄著石龜,用力去砸李昆的臉,現(xiàn)在怎么跟個沒事人一樣,在這里修剪花枝?心情還這樣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長情看見了她,立刻放下剪刀,來到她身邊,一臉關(guān)切地說道:“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你剛才又暈倒了,雖然你總說不礙事,休息一下便好,但我還是不放心。剛才請大夫過來幫你診治,大夫說你經(jīng)常暈倒,做噩夢,還出現(xiàn)幻覺,是因為得了惑心癥。大夫還說,這是一種心病,藥石罔效,叫你不要總是胡思亂想,要多休息。”她聽了這些話,已經(jīng)完全愣住了。她明明記得,暈倒前發(fā)生了非??膳碌氖?,怎么醒來后,一切全變了?難道剛才那些都是幻覺?與李昆私通也是幻覺?但那些畫面都非常真實,就好像真實發(fā)生過一樣,怎么可能都是假的?她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迷惑。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已經(jīng)分不清,這到底是現(xiàn)實世界,還是在幻境中?’
‘吃過晚飯,傅長情說要回宗門處理些事情,要很晚才回來,讓她自己先睡,不用等。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勉強睡著。在睡夢中,她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那聲音忽遠忽近,亦幻亦真,好似幽靈在耳邊低語。她悠悠轉(zhuǎn)醒,借著窗外凄清的月色,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床前站著一個人?!?
‘短暫的驚慌后,她立刻冷靜了下來,心想必是傅長情回來了,他怕驚擾到自己,便沒有弄出動靜。她松了一口氣,說道:“既是夫妻,回來了總該說一聲,站在這里不聲不響,怪嚇人的。”說話間,她伸手撩開了紗帳,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她失聲尖叫,然后便暈了過去?!?
‘醒來后,她發(fā)現(xiàn)傅長情坐在床邊,正一臉關(guān)切地望著她。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撲到傅長情的懷里,放聲大哭。傅長情問她哭什么,她把剛才看到的說了,傅長情卻皺起眉頭,說道:“你又出現(xiàn)幻覺了?”她著急道:“夫君,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看到有個人站在這里,他整張臉血肉模糊,還在滴血……”說著,她往地板上瞧了一眼,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血跡,這讓她愈發(fā)感到迷惑?!?
‘傅長情安慰道:“就算你真的看到了,也不用害怕,那些都是幻象,是傷害不了你的。大夫說,得了惑心癥就是這樣,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幻覺,或看到一些虛假的幻象。之前,你總跟我說,屋里有一條大蟒蛇,有碗口粗細,非常嚇人……”她打斷了傅長情的話:“我?guī)讜r說過屋里有大蟒蛇,我怎么一點都不記得?”傅長情道:“以前你經(jīng)常這樣說,你不記得了?唉,看來你的病情又加重了,我再去請大夫過來。”’
‘傅長情起身要走,她一把拉住了他,道:“夫君,先不急著請大夫,你先幫我把李昆找來?!备甸L情道:“找李昆做什么?”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支吾道:“其實,我……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與李昆……我們……經(jīng)常背著你偷偷幽會。前幾日,你受邀去參加一位江湖前輩的壽宴,說要離家半月左右,你一走,我就偷偷把李昆找了來,我們……我們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我們誰都沒有想到,你會提前回來,李昆驚慌不已,連忙躲進了衣柜里,但被你找到,并拖了出來。你罵他是畜生,還拿架子上的石龜,用力去砸他的臉……剛才那個面部血肉模糊的人,一定就是李昆!”’
‘傅長情又坐了回來,皺著眉頭說道:“看來你的病情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嚴重?!彼龔娬{(diào)說:“這是真的!”傅長情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來沒有接到過誰的壽宴邀請,更沒有用石龜砸過別人的臉,這一切都是你的幻覺,并不是真的?!彼蠼衅饋恚骸安唬@不是幻覺!我很確定,這些都是真實發(fā)生的事!你為什么不肯承認?你去把李昆找來,我要見他!”傅長情嘆了口氣,道:“難道非要我把李昆找來,你才肯接受現(xiàn)實嗎?罷了,我會讓他過來一趟,正好手頭上有件事,還需要他去辦?!薄?
‘吃過晚飯,李昆登門拜訪,傅長情親自接待。他的妻子沒有露面,但卻在暗中窺見了整個會面過程。李昆走后,傅長情來到妻子的身邊,道:“你都看到了吧,李昆還活著,面部也沒有被石龜砸過的痕跡,現(xiàn)在你總該相信,是你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吧?”她蜷縮在臥室的角落里,就像丟了魂一樣,不斷重復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我有病……我有惑心癥……”’
‘第二天,傅長情又把大夫請來了。那大夫毫不避諱,當著她的面對傅長情說道“尊夫人的病情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嚴重,照這個趨勢來看,以后出現(xiàn)幻覺的次數(shù)會越來越多,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她一把抓住大夫的胳膊,大聲道:“做好心理準備是什么意思?我快要死了嗎?”大夫搖了搖頭,什么都沒有說,只留下了一個安神養(yǎng)息的方子,便匆匆離開了。傅長情拿著方子去抓藥,回來又親自煎藥,可謂是體貼入微。然而,大夫的藥并沒有什么效果,她還是會出現(xiàn)幻覺。每天夜里,她都會被同一個聲音喚醒,然后又被同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嚇到。唯一不同的是,這張臉出現(xiàn)的位置并不固定,有時候會在床前,有時候會在窗外,更有一次,直接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近在咫尺……她已經(jīng)不敢合眼了?!?
‘連日的無眠和驚嚇,讓她變得非常憔悴、消瘦、暴躁且易怒。她經(jīng)常會無緣無故發(fā)脾氣,甚至是摔東西。她的父母聞訊趕來探望,她便把那些事全都說了出來,就連她與李昆私通的丑事都沒有隱瞞,但她的父母并不相信她的話,只覺得這是惑心癥在作祟,還要她好好配合治療,不要亂發(fā)脾氣。她說想要搬回娘家居住,但她的母親卻說:“家里就只有兩間屋子,你若搬回去住,卻要你弟媳婦往哪里去呢?”她無可奈何,只能繼續(xù)留在這里,惶惶不可終日……后來,她瘋了?!?
北冥清漣道:‘她到底有沒有惑心癥?’云兄反問道:‘你對惑心癥了解多少?’北冥清漣道:‘坦白說,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有這種病,更談不上了解了?!菩值溃骸鋵?,惑心癥根本就不存在,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這種病。傅長情之所以捏造出這樣一種病,是為了給他的妻子制造一種假象,讓她覺得自己有病,還會出現(xiàn)幻覺,然后再通過一系列的暗箱操作,讓她相信這一點。只要她確信自己得了惑心癥,就會陷入到傅長情為她精心布置的陷阱里,隨后在接連不斷的驚嚇、無眠、自我懷疑中,逐漸喪失理智,繼而瘋掉。傅長情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想出這樣一個報復計劃,并且完美實施,不得不說,他真是個天才。但話又說回來,用這種歹毒的手段來對付自己深愛的人,真的好嗎?’
北冥清漣道:‘如果傅長情真的愛她,就不會做這種事了?!菩值溃骸沐e了?!壁で鍧i道:‘難道不是這樣?’云兄道:‘傅長情很愛他的妻子,這是毋庸置疑的。在這件事發(fā)生之前,傅長情一直都是模范丈夫——這是遠近皆知的事。他妻子長年腳冷,傅長情便燒熱水給她泡腳,每天如此,幾乎從未間斷過。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如果傅長情不愛她,會為她做這些事嗎?一個年近半百的人,這樣費心費力地去照顧一個年輕人,如果不是因為愛,那還能是因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