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似乎認(rèn)識到官府和士紳都很虛弱,現(xiàn)在動輒圍堵士紳府邸,兩日前黃文鼎親友給他發(fā)喪,當(dāng)時又出了杜書手和打行逼迫的事情,有上千人戴白為黃文鼎送葬。
嚇得楊芳蚤和士紳噤若寒蟬,各家士紳當(dāng)時都準(zhǔn)備逃亡,幸好快班及時抓獲了鄭老,民憤找到了疏通的管道,才將局勢平復(fù)下來。
楊芳蚤伸手指了一下龐雨,對江之淮道,“這位便是當(dāng)日獨立剿滅云際寺亂賊的龐雨,也是縣衙新任快班班頭。
龐班頭勤勉任事,上任幾日便將逃逸月余的鄭老逮拿歸案,又是文武雙全之人,此次發(fā)往安慶的申詳,也有龐班頭參與起草?!?
江之淮哦了一聲,接著滿帶笑容的對龐雨拱拱手。
堂中則響起一陣議論聲,近些日子滿桐城的人都聽過龐雨,但有些士紳并未見過,此時都在交頭接耳,一邊仔細(xì)打量這個平亂英雄。
方仲嘉聽到楊芳蚤說獨力剿平云際寺,一口惡氣堵在胸口,分明是他帶領(lǐng)家丁剿滅的,這個龐皂隸用的下三濫手法,又下毒又放箭,總之都是偷偷摸摸的勾當(dāng),最后才撿了一個大便宜。
他想到此處便更覺不平,卻又不能出面駁斥,只得偏開腦袋一副不屑的模樣,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龐雨朝向楊芳蚤躬身道,“謝過大人看重,小人一定恪盡職守,絕不辜負(fù)大人信任,定會把那汪國華緝拿歸案?!?
聽到汪國華三個字,方仲嘉立刻轉(zhuǎn)過頭來,剛好和龐雨對上眼睛,龐雨頗有意味的看了方仲嘉一眼,捕捉到了方仲嘉眼中的一絲慌亂。
……“他提到了汪國華?”
方孔炤從書桌后抬起頭來。
方仲嘉點點頭,他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文冊道,“大哥又在編寫那《全邊紀(jì)略》?!?
方孔炤微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方仲嘉的話,卻放了筆往外走去。
方仲嘉連忙跟在后面,兩人一前一后到了方家的花園,此時已有秋意,花園中綠樹環(huán)繞亭臺水榭,池水中飄落幾片枯葉,園中略顯蕭索。
“此間平亂事了,為兄想舉家遷往南京?!?
方孔炤在水池邊坐下,語氣也有些落寞。
方仲嘉訝然問道,“大哥為何要去往南京,總還是鄉(xiāng)土更親些。”
“黃文鼎汪國華不過百余人,能戰(zhàn)者不過數(shù)十,安慶一府束手無策,沿江數(shù)十州府震動。
眼下流寇已在河南偏東一帶出沒,動輒數(shù)萬之多,若是流寇前來桐城,恐有不忍之事?!?
方孔炤說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如今這鄉(xiāng)土也不親,黃文鼎汪國華作亂時無人在鳳儀里鬧事,反倒是我等幫著平亂之后,城中百姓已來鳳儀里圍堵兩三次,想來可笑可嘆。”
“那些蠢夫愚婦哪里知道好歹,大哥大可不必介懷。
倒是大哥方才所說,桐城的事難道便不理會他了?”
方孔炤收起笑容,眼神慢慢匯聚起來,“自然不是,那龐皂隸幾日不見,已經(jīng)成了快班班頭,雖仍是賤役,但又得了起草申詳之責(zé)。
如今分巡道吏員、南兵部提塘官已到桐城,若他把汪國華交到衙門中,就不是桐城縣衙能管轄。
我聽說王公弼、巡撫幕友也隨時可能來桐城,屆時人多嘴雜,恐怕會更混亂,汪國華此事不宜再拖?!?
“那干脆派打行把這龐皂隸…..”“汪國華定然是被他人看押,你殺了龐皂隸,就會把汪國華交到衙門中去?!?
方孔炤搖搖頭道,“龐雨在縣衙既然對你提起汪國華,便是要跟咱們和解之意,否則他直接便交了,還得一個逮拿匪首的大功?!?
方仲嘉一愣,“他一個衙役,何德何能與方家和談?!?
方孔炤皺著眉頭,“這份申詳對我十分要緊,里面最好不提及方應(yīng)乾,平亂時又必須要寫到我的名字,天下紛紛,皇上最缺知兵平亂之人。
日后請何老先生舉薦,這便是依據(jù)。
那汪國華嘛,便不用多說了。
如今龐皂隸參與起草申詳,汪國華或許也在他手上,他自然能與我和談?!?
“那…又如何去談?
總不能我們還求到他快班值房里面去,他殺我家丁數(shù)人,我決不去求他?!?
方孔炤抬頭看到花園角落里的一處小池子,旁邊還丟了不少的鹽袋,不由笑著道,“誰先開口誰便在下風(fēng),此時我不便找他,他也不愿找我,但另外的某人邀請他前來,卻是合適的。”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