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李贄壓低聲音,厲聲呵斥,“你以為你不去,這事就能了了?那位是什么性子,你還沒領教夠嗎?他今日既然派人抬著輪椅來了,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你難堪!你若不去,便是當眾拂了他的面子,你信不信,他后面還有的是手段,讓你,讓我們李家,比今日難堪百倍!”
李弘渾身一顫,想起父親之前關于云家滅門的警告,那股反抗的勇氣瞬間泄了個干凈,只剩下恐懼。
李贄看著兒子慘白的臉,心中又痛又無奈,他重重嘆了口氣。
“不過是些閑碎語,聽著便是!想想你往日是如何說別人的?如今輪到你自己,怎么就受不住了?忍過這一時,或許就能換來寧王的消氣,往后才能有安生日子過!”
他這話,既是勸說兒子,也是在說服自己。
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尤其是在一位手段狠厲、偏偏還占著理的皇子面前,他們除了低頭忍耐,別無他法。
最終,在李贄半是強迫半是勸慰下,李弘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面如死灰地被小廝攙扶起來,換上一身見客的衣裳,便被那幾名面無表情的寧王府侍衛(wèi),請上了那架代表著無盡羞辱的輪椅。
當輪椅被穩(wěn)穩(wěn)抬起,邁出李府大門的那一刻,門外早已聚集了不少聞風而來、指指點點的百姓。
各種目光刺在李弘身上,讓他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
寧王府的侍衛(wèi)依著裴霽的命令,推著輪椅,不緊不慢地轉(zhuǎn)向了京城最繁華的大街方向。
這一路上,街邊的議論聲、竊笑聲,甚至孩童無知的手指,都成了凌遲他尊嚴的利刃。他死死低著頭,緊閉雙眼,卻無法隔絕那無孔不入的羞辱感。
他終于切身體會到,當初他輕飄飄說出的那些嘲諷之,落在他人身上,是何等沉重的分量。
而這一切,都源于他一時口舌之快,招惹了那位看似無害、實則睚眥必報的寧王殿下。悔恨在這一刻緊緊纏繞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京城大街上人聲鼎沸,今日的熱鬧卻并非因為節(jié)慶,而是源于那被寧王府侍衛(wèi)推著、招搖過市的李弘。
馬車內(nèi)的楊玉珠原本正要去拜訪一位朋友,聽聞外頭動靜異常,便示意車夫放緩速度,輕輕掀開了車簾一角。
映入眼簾的,正是李弘癱坐在華麗輪椅上的狼狽模樣,以及周圍百姓指指點點的景象。
楊玉珠微微一怔,隨即,那雙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毫不掩飾的譏誚。
她放下車簾,慵懶地靠回軟墊上,對身旁隨行的嬤嬤輕笑道。
“嬤嬤可瞧見了?這便是自作自受?!?
嬤嬤低聲回道,“小姐說的是,這李公子,也太不知深淺了?!?
楊玉珠把玩著手中的繡帕,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
“寧王殿下是何等人物?前頭那幾位不過是嚼舌根,議論了衛(wèi)大人幾句,便在大街上,自扇巴掌道了歉,以為這事了了,轉(zhuǎn)頭還不是被尋了由頭或貶或罰,如今還在苦寒之地熬著呢,陛下和太后娘娘可曾說過半句?不過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她頓了頓,嘴角的譏誚更深。
“這李弘倒好,竟敢當街指著未來寧王妃的鼻子嘲諷,這簡直是直愣愣地往寧王的逆鱗上撞!他以為他爹是吏部尚書,就能在一位皇子面前放肆了?真是天真得可笑?!?
“如今這般游街示眾,看著是羞辱,卻已是寧王手下留情了。”楊玉珠眸光微冷,“若依著殿下往常的性子,只怕……”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