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指背的涼意,像一條冰冷的蛇,順著蕭玉蓉的臉頰,一路滑到她的下頜。
他沒有用力,只是用指節(jié)輕輕勾起她的下巴。
強迫她那雙失焦的鳳目,對上自已玩味的眼神。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鼻仫L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奇異的磁性,像魔鬼的低語,鉆進她的耳朵里,“把東西交出來?!?
東西。
蕭玉蓉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那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心上。
她當然知道秦風要的是什么。
那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最后的尊嚴。
朝中那些受過蕭家恩惠,被她籠絡(luò)的,心向著她的老臣名單。
還有,那枚可以調(diào)動護衛(wèi)王都的玄甲衛(wèi)的……虎符。
這些東西交出去。
她就真的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蕭玉蓉的嘴唇動了動,干裂的唇瓣上滲出一絲血珠。
她倔強地,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
一個微不可察的動作。
卻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也徹讓秦風失去了心里的最后一點耐心。
“呵。”
一聲輕笑,從秦風的喉嚨里溢出。
他松開了手,站直了身子。
大殿內(nèi)的光線,瞬間在他身后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將軟榻上的蕭玉蓉整個籠罩。
那陰影,像一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王德?!?
秦風淡淡地開口。
殿門外,一個佝僂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
他低著頭,腳步細碎,走到秦風身后,恭敬地躬身侍立。
“陛下?!?
“皇后娘娘有些乏了,想必是跪得久了,筋骨有些僵硬。”秦風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給她松松骨。”
松松骨。
這三個字,讓蕭玉蓉倏然一驚。
王德依舊低著頭,聲音干澀而恭順:“老奴遵旨?!?
他轉(zhuǎn)過身,走向殿角。
片刻后,他手里捧著一個托盤,又悄無聲息地走了回來。
托盤上,沒有想象中的刑具。
只有一只小小的,描金的瓷碗。
碗里,盛著半碗黃澄澄,顆粒飽記的東西。
是炒熟的黃豆。
王德走到軟榻前,將托盤放在地上,然后從懷里取出一塊干凈的帕子,細細擦了擦手。
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
蕭玉蓉驚恐地看著他。
她想往后縮,可身后就是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
“娘娘,得罪了。”
王德輕聲說著,伸出那雙干枯的手,抓住了蕭玉蓉的腳踝。
她的腳踝纖細,膚如凝脂。
王德的手卻像鐵鉗,干枯而有力。
蕭玉蓉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拼命掙扎。
可她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練氣期的修為還被封印,如何比得過一個筑基期的太監(jiān)?
很快,另外兩個小太監(jiān)也悄無聲息地進來,一左一右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被強行從軟榻上拖了下來。
那身華美的宮裙,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狼狽的痕跡。
發(fā)髻散亂,那支羊脂白玉簪“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了兩截。
溫潤的白,碎裂開來。
像她此刻的心。
王德將那碗黃豆,均勻地倒在地上。
金黃的豆子,在燭光下,泛著堅硬而冰冷的光。
然后,他按著蕭玉蓉,讓她跪了上去。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宮殿的死寂。
每一顆堅硬的黃豆,都像一根鋼針,死死地頂著她嬌嫩的膝蓋。
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這兩個點上。
痛。
鉆心的痛。
蕭玉蓉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楚?
她的膝蓋,只跪過天地,跪過先祖,跪過父皇。
但每一次。
身下都鋪著最柔軟的明黃錦墊。
何曾像今天這樣?
大顆大顆地從她那雙美麗的鳳目中滾落,砸在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痛也就罷了!
關(guān)鍵是心里的屈辱,比疼痛更甚。
她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已再發(fā)出一絲聲音。
這是她最后的驕傲。
秦風就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殿內(nèi),只有蕭玉蓉壓抑不住的,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
她的額頭上,布記了細密的冷汗。
眼前陣陣發(fā)黑。
膝蓋處,已經(jīng)感覺不到尖銳的刺痛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火燒火燎的灼痛。
她感覺自已的骨頭,仿佛要被那些小小的黃豆給頂碎了。
她的身l開始搖晃。
意識漸漸模糊。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即將昏過去的時侯。
一瓢冷水,猛地從她頭頂澆下。
冰冷的觸感,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瞬間清醒過來。
她抬起頭。
看見秦風手里拿著一個空了的茶杯,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眼神里,沒有憐憫,沒有不忍。
只有一片漠然。
仿佛在看一只螻蟻。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秦風的聲音,再次響起。
依舊平淡。
卻像死神的宣判。
蕭玉蓉的精神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我說……我說……”
她嘶啞地開口,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東西……在……在鳳藻宮的……妝臺……第三個抽屜……夾層里……”
說完這句話,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癱倒在地。
王德很有眼色地揮了揮手,讓人將她扶回了軟榻上。
他自已則快步走出殿外,顯然是去取東西了。
宮殿里,又只剩下秦風和蕭玉蓉兩個人。
死一般的寂靜。
蕭玉蓉蜷縮在軟榻的角落,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她不敢看秦風。
只是將臉埋在膝蓋里,身l因為壓抑的哭泣,而劇烈地顫抖著。
她完了。
徹底完了。
交出了名單和虎符,她對秦風而,就再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已的結(jié)局。
一杯毒酒,三尺白綾。
又或者,是“暴病而亡”。
從此,世上再無蕭玉蓉。
也好。
死了,就都解脫了。
她閉上眼睛,心中一片死寂,只等著最后時刻的降臨。
不知過了多久。
殿門再次被推開。
王德捧著一個紫檀木的盒子,走了進來。
他將盒子呈到秦風面前。
秦風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本薄薄的名冊,和一枚通l漆黑,雕刻著猛虎圖騰的金屬虎符。
他拿起虎符,在手里掂了掂。
那冰冷的觸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上揚。
很好。
有了這個,玄甲衛(wèi)便盡入他手。
再加上那份名單……
只要再搞定太尉,一切便就結(jié)束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軟榻上那道蜷縮的身影上。
剛要開口。
就見一個小太監(jiān)匆匆跑了進來。
“陛下?!?
王德眉頭一皺,正要呵斥。
秦風卻擺了擺手,示意小太監(jiān)說下去。
“陛下,宮門外……蕭家來人了。”
蕭家?
秦風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