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讓章嬤嬤親自去澄瑞院請陸昭若過來說話。
陸昭若只帶了萬婉寧隨行,留冬柔在院中照看阿寶。
二人隨著章嬤嬤穿過幾重院落,剛到蕭夫人所居的寧安居門外,便聽得院內(nèi)風(fēng)聲霍霍,并無尋常夫人院中的花香鳥語,映入眼簾的竟是列于廊下的各式兵器架,架上刀槍劍戟森然陳列。
院中空地上。
蕭夫人正手持一柄長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fēng),招式間勁力十足,毫無閨閣弱質(zhì)之態(tài)。
萬婉寧見狀,下意識地蹙緊眉頭,掩不住眼底一絲鄙夷。
堂堂主母,竟然這么粗野。
她倒是更喜歡王賀氏。
陸昭若卻眸光澄亮,駐足靜觀。
她很是欣賞蕭夫人。
此時(shí),蕭夫人早已瞥見她們進(jìn)來,想起章嬤嬤“且莫太快親和,須得稍加震懾”的提醒,刀鋒倏然一轉(zhuǎn),伴著一記清喝,竟朝著陸昭若所立之處虛劈而來!
寒光乍現(xiàn)。
萬婉寧嚇得驚叫一聲,踉蹌跌坐于地。
陸昭若卻紋絲未動(dòng),連眼簾也未眨一下,只坦然望向蕭夫人。
蕭夫人卻及時(shí)收刀,眼底掠過一抹贊許,面上卻故意端著幾分嚴(yán)肅,問道:“陸娘子來了。在澄瑞院住得可還舒適?送去的那些小玩意兒可還喜歡?”
陸昭若斂衽一禮,聲音溫婉卻沉靜:“回夫人,處處周全,皆合心意,謝夫人厚愛?!?
蕭夫人眉梢一挑,手中長刀順勢輕點(diǎn)過院中林立的兵器架,笑問:“那我這滿院的陳設(shè),娘子瞧著可還入眼?”
不待陸昭若作答,章嬤嬤便適時(shí)含笑插,語帶試探:“尋常閨閣女兒多愛侍弄蘭竹、賞玩芳卉,陸娘子乍見這滿庭兵戈,可會覺得……過于剛硬,失于風(fēng)雅?”
萬婉寧在地上爬起來,顯得窘迫。
要她說,這滿院子的兵器真嚇人。
陸昭若卻目光澄澈,坦然迎向章嬤嬤含笑卻暗藏審視的眼睛,聲音溫婉卻無半分遲疑:“嬤嬤此差矣。蘭竹清雅,自是風(fēng)骨;然兵戈錚然,亦是風(fēng)骨?!?
她微微側(cè)首,望向庭院中沐浴在夏日烈陽下的凜凜寒光,唇角含著一抹清淺笑意:“花草柔美,悅目賞心;金鐵之器,守的卻是家國安寧。夫人院中氣象萬千,開闊坦蕩,更非尋常庭院拘于方寸的格局可比?!?
說完,她轉(zhuǎn)向蕭夫人,眸光誠摯,由衷贊道:“尤其夫人舞刀之姿,剛健颯然,氣度恢宏,是昭若平生未見之景,心中唯有欽佩?!?
她不卑不亢,既周全了禮數(shù),又巧妙化解了刁難,同時(shí)精準(zhǔn)地投合了蕭夫人的喜好。
蕭夫人聽得心頭大喜,唇角笑意幾乎壓不住,忙握拳掩口假作輕咳,在章嬤嬤警示的目光下強(qiáng)板起臉,故意刁難道:“哦?娘子既然說得這般投契,想必定是通曉武藝的了?不如選一樣稱手的,試上一試?”
陸昭若心知這是有意考量,卻也不慌。
幸好幼時(shí)常觀兄長習(xí)武,自己也略通些基礎(chǔ)。
她面無怯色,坦然應(yīng)道:“略知皮毛,實(shí)不敢妄稱通曉。”
罷,她徑直走向兵器架,眸光掃過,最終擇定一桿紅纓長槍。
隨即腕底一轉(zhuǎn),挽了個(gè)簡單的槍花,步法騰挪間雖力道稍欠,招式也透出幾分生疏,但起落架勢端正,眉眼神情凝注專注,自有一股沉靜篤定的氣度。
蕭夫人越看越是歡喜,再也繃不住臉上強(qiáng)裝的嚴(yán)肅,扔下手中大刀,撫掌朗聲笑道:“好!神韻十足!不愧是我……”
她本想說“不愧是我兒瞧中的人”,卻及時(shí)收住,轉(zhuǎn)而熱情地挽起陸昭若的手,引她走向庭中石凳,“快來這里坐下!章嬤嬤,快將新沏的茶端來!”
萬婉寧跟在旁邊,皺了皺眉頭。
二人坐下吃茶。
蕭夫人笑吟吟地望著陸昭若,忽而問道:“我瞧娘子這般人品,不知……在吉州可曾定了人家?或是否有心儀之人?”
陸昭若執(zhí)盞的手微微一頓。
她明白蕭夫人相邀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