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的昏厥,并未換來半點同情。
一瓢冷水從頭澆下,他一個激靈,狼狽地從地上坐起。發(fā)髻歪斜,官袍上滿是泥水,哪還有半分欽差的威儀。
他抬起頭,看到的是葉凡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大人,您看,這天干物燥的,容易上火。咱們還是先把正事辦了吧?!比~凡的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惡意,卻讓李洵如墜冰窟。
李洵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沉默的繡衣衛(wèi)。他們腰間的刀依舊鋒利,可眼神里,卻多了一絲他從未見過的忌憚。
他再看向囚車里那些匈奴王室,眼中閃過貪婪,隨即又化為絕望。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
“來人……”李洵的聲音嘶啞喊道:“將……將備用公款,取來?!?
他身后一名繡衣衛(wèi)統(tǒng)領臉色微變,上前低聲道:“大人,這筆錢是陛下欽賜,專用于緊急軍情……”
“本官不知道這是緊急軍情嗎!”李洵猛地回頭,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狗,歇斯底里地低吼,“現(xiàn)在就去??!否則,我們今天誰也走不出這座城!”
那名統(tǒng)領身體一僵,看了一眼高臺下默然不語的林戰(zhàn),又看了一眼葉凡和他身后那七百多雙眼睛,最終抱拳領命,轉(zhuǎn)身離去。
不多時,數(shù)個沉重的木箱被抬到了高臺前。
箱蓋打開,滿目皆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銀錠,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校場之上,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他們看到了什么?天子賞賜的那一千兩白銀,跟眼前這幾箱比起來,簡直就是個笑話。
原來朝廷不是沒錢,只是不想給他們。
這無聲的對比,比任何煽動,更能凝聚人心。
葉凡走上前,隨手拿起一錠十兩的官銀,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向李洵。
“大人,您看,這些匈奴王室宗親,加起來,湊個整,十萬兩,您不虧吧?”
李洵的心在滴血,那可是十萬兩!足以買下半個神京城的豪宅!他幾乎能預見到,自己回去后,該如何向戶部和那位天子交代。
可他只能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不……不虧……”
“那就好?!比~凡將銀錠扔回箱子里,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皝砣耍妩c銀兩,送欽差大人和匈奴貴客上路!”
交易完成。
當李洵的官轎在繡衣衛(wèi)的護送下,倉皇駛出幽州城門時,他忍不住掀開了轎簾,回頭望了一眼那高聳的城墻。
城墻之上,似乎有幾道身影正俯瞰著他。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咬牙切齒的說道:“林戰(zhàn),葉凡……你們等著!斷了你們的糧草,我看你們這群丘八,能撐到幾時!”
……
帥府議事廳內(nèi),早已沒了方才的劍拔弩張。
那幾大箱白銀就擺在正中央,成了整個大廳里最耀眼的光源。
幸存的校尉、都尉們圍著箱子,一個個眼眶通紅,激動得說不出話。他們不是沒見過錢,可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代表著尊嚴的錢。
林慕雪拿著一本冊子,站在葉凡身旁,低聲與他核對著什么。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擔憂,但更多的,是看向葉凡時,眼底藏不住的異彩。
葉凡接過冊子,掃了一眼,然后走到了銀箱前。
“王奎。”
“末將在!”王奎大步出列,單膝跪地。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葉凡將冊子遞給他,“這上面的每一個名字,十倍撫恤,三日之內(nèi),必須分毫不差地送到家屬手中。若是活著的弟兄,按功勞大小,自-->>行分賞?!?
王奎接過冊子,那本薄薄的冊子,此刻卻重如山岳。他雙手顫抖,哽咽道:“將軍……這……這也太多了!”
“多嗎?”葉凡環(huán)視著眾人,聲音平靜,“一千一百三十七條命,換不來這幾箱銀子?”
議事廳內(nèi),瞬間鴉雀無聲。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