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明滿腹狐疑,他實在想不通丁浩的意圖。
可是看著丁浩那雙清澈又坦然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竟然挪動了腳步。
“媽,我?guī)е苊貢鋈ヒ惶?,您在家把我之前打的狍子收拾出來,多放點土豆,燉上一大鍋?!倍『苹仡^對何秀蘭交代了一句。
“?。颗?,好。”何秀蘭茫然地點了點頭。
丁浩帶著依舊滿臉戒備和不解的周光明,走出了自家院子。
冬日的村莊里,一片蕭瑟。
寒風卷著地上的干草葉子,打著旋兒。
丁浩沒有多解釋,只是領著周光明,徑直走到了隔壁一戶人家的門口。
這戶人家姓張,男人叫張大山,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實人,干活也肯下力氣。
院門虛掩著,丁浩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大山叔,在家嗎?”
屋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緊接著,一個穿著破舊棉襖,身材干瘦的男人撩開門簾走了出來。
“是丁浩啊,快,快進屋?!?
張大山看到丁浩,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但看到丁浩身后跟著的周光明時,那笑容瞬間就僵住了,眼神里透出幾分緊張和拘謹。
周光明一身干凈的中山裝,氣質和這破敗的農家院子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城里來的大干部。
“叔,沒別的事,就是路過,進來跟你打個招呼?!?
丁浩笑著說,然后領著周光明,自顧自地走進了屋子。
一股混雜著煙火、霉味和汗酸的復雜氣味撲面而來,讓周光明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屋子里光線昏暗,窗戶紙破了幾個洞,用舊報紙糊著,根本不透光。
炕上,一個同樣面黃肌瘦的女人正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另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則坐在炕邊。
炕桌上,擺著一家人的飯。
周光明的視線落在飯桌上的那一刻,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根本不能稱之為飯。
一口豁了邊的黑陶盆里,盛著大半盆清湯寡水的東西。
與其說是粥,不如說是米湯,稀得能清楚地照出人影,
渾濁的湯里,零星漂浮著幾??床怀鲈瓨拥拿琢!?
旁邊一個盤子里,是幾個黑乎乎、個頭很小的窩頭,
仔細看去,能發(fā)現(xiàn)上面摻雜著不少磨得不夠碎的玉米葉子和桿莖。
唯一的一碟菜,是幾根焉了吧唧的咸菜條,
孤零零地躺在盤子底,上面連一滴油花都看不到。
這就是一家四口的飯。
張大山局促地搓著手,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窘迫的紅色。
“讓……讓干部見笑了,家里……家里沒啥好吃的?!?
他的妻子更是緊張,連忙把孩子往身后攬了攬,低著頭,不敢看周光明。
那個七八歲的男孩,正拿著一個窩頭啃著,
看到陌生人進來,他停下了動作,
一雙大眼睛怯生生地望著他們,小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粗糙得能劃破嗓子的窩頭,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周光明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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