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呢,陳稚魚暗嘆了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寬慰道:“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婆母受傷后,一直緊跟左右照顧著,能令受傷之人心里寬慰許多,等你再大些,就知如何理事了,說來我也不好,換做旁人興許會比我做得更好?!?
她心里,也是怕極了。
白日的猜測夜晚應(yīng)驗,哪怕已經(jīng)把大部分人手放在陸夫人那里,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陸茵卻將她的胳膊抱得更緊,低喃道:“嫂嫂就是最好的,誰也比不過?!?
陳稚魚勾了勾唇,露出個淺淡的笑來。
自小以來察觀色的本事,大多都用在了陸曜一人身上,無他,只因那是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憑著他的喜好習慣來行事,但在婆母面前,她也確實做了十足的蠢事。
如當初她拂了婆母欲要鴆殺陸蕓的事一般,自己何嘗不知,新婦管婆母之令,會令長輩不愉,換句話來說更是僭越,尤其是陸蕓一錯再錯,更顯得她當初那舉動蠢的厲害,但——
在當時,她也著實做不到視而不見吶……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要為名節(jié)而亡,在她看來何其可笑,名節(jié)如斯重要,令她不由想到師父,當年師父帶著孤女一路到了云麓,可想一路的艱辛與困難,可師父并未因那些身外之名而起旁的念頭,否則,云麓如今不會有個赫赫有名的女大夫,造福一方女子,不受看病困擾。
昨夜陸曜的話猶在耳,他說了那么多,無非是擔心自己又如過去那樣,“忤逆”婆母,但她心里知道,自己不會了。
思索到此處,她疲累地閉上眼,不過多時,就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雙春來叫,兩人未有耽擱就起身了,一同去了陸夫人的廂房。
一大清早,艾媽媽剛伺候她服下藥,等到陳稚魚來后,才親自為她換傷藥,陸夫人睡了一覺起來,精氣恢復(fù)了些許,問她:“我傷勢如何?”
陳稚魚老實回答:“傷口不深,但恢復(fù)總要一些日子,這段時間,您需忌口,食清淡,也要多靜養(yǎng),才有利于傷口恢復(fù)?!?
那畢竟是個婦人,能有多大的力氣?更何況玉書還擋了一下,并未叫匕首入得更深。
陸夫人深吸了口氣,閉眼緩了兩息,再度睜眼時,雙眸迸射出寒光,看向屏風處。
“稚魚,令人將崔家一家都帶上來,今個兒,婆母教你處置家賊?!?
陳稚魚心頭一凝,依去吩咐,而這時,陸夫人朝她伸出了左手,她接過,便見她忍痛站了起來,身上衣服潔凈,端直了身子如過去一般,去了外間。
陳稚魚咬住下唇,未語,倒是陸茵,替她說了心里話。
“母親,您傷勢未愈,怎好起身?”
陸夫人未看她,聲色稍冷,但:“阿茵,你今日也跟著學學,何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做為主子,即便強撐病體,也要鎮(zhèn)得住下面的小鬼兒?!?
陸茵便收了聲,擔憂地看著她。
崔家人被帶上堂來,除了崔老漢與捆成粽子的劉氏,還有一個啞巴老娘。
這里頭,再無青壯男丁。
陳稚魚目光深邃,打量著崔老漢的神色,許是過了一夜,人都脫力了,疲軟地跪在地上,嘴唇顫抖著似乎在說什么。
劉氏則一臉怨毒,哪怕被極不雅的捆綁倒地,那雙眼就像是淬了毒一般,直直地望向主座上的陸夫人。
“都說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老話誠不欺我!這世道,有你們這樣的掌權(quán)者終究是要亂!要亂!”
她尚有力氣掙扎,說出來的話卻是令人想不到。
陸夫人仔細看過她,與昨夜昏光之下有所不同,此刻的她面容枯槁,皮膚粗糙暗沉,發(fā)絲也毫無光澤,整個人透著一股疲憊與滄桑,那雙眼睛仿佛是存了死水一般,掩埋著兇極之光,看似癲狂,但又是心死之狀。
“事到如今還敢口出狂,想來是主家的規(guī)矩未用到你身上,是而無所畏懼,來人,上家法!”
她冷冷盯著劉氏,聲音冷然:“本夫人倒要看看,你這張嘴,能有多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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