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侯驚呆了,這一瞬,仿佛不認(rèn)識太夫人了。
太夫人出身五姓七望之家,素來雍容高貴,行有度,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這般失態(tài),甚至還說出這種粗鄙的辭!
太夫人也知道自己失,清了清嗓子,耐著性子道:“阿競,你可曾想過侯府這十幾年的嚼用是從何處來的?”
“這偌大的侯府每年光養(yǎng)護(hù)修繕,就要不少銀子……”
一聽太夫人提銀子,景川侯的臉?biāo)查g就沉了下來,覺得母親怎么變得跟楚氏一樣精于算計(jì)。
景川侯不快地打斷了太夫人:“若非父親……侯府何至于此!”
十九年前,老侯爺領(lǐng)了護(hù)送漕銀北上的差事,卻在半途出了岔子,百萬漕銀被劫。為此,王太后與今上雷霆震怒,老侯爺成了階下囚,侯府幾乎是掏空家底,才補(bǔ)上了這個窟窿。
為了彼時搖搖欲墜的侯府,他只能依從父親的安排,與江南楚氏之女楚南星結(jié)親。
太夫人臉色一沉:“阿競,你是在怪你父親?”
“你要知道我與你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太夫人蒼老疲憊的面容上似覆了一層寒霜。
長子根本就不知道即便沒有漕銀的事,侯府也早就入不敷出,暗地里變賣了一些家產(chǎn)。老侯爺下獄后,只憑侯府的家產(chǎn)根本籌不出一百萬兩,是東拼西湊,又有貴人相助,才險險地度過了難關(guān)。
當(dāng)時與楚家結(jié)親,是侯府最好的選擇——連那些債主也看在楚家這尊財(cái)神爺?shù)姆萆?,放寬了期限?
這些事只有太夫人與老侯爺夫婦倆知道。
此刻,太夫人很想告訴長子當(dāng)初的隱情,但顧忌長媳也在,終究咽了回去。
侯夫人眼底掠過一抹譏誚,朝太夫人走近了半步,柔聲安撫道:“母親息怒。劉大夫說了,您不能動怒,怒則氣上,會傷氣血,心肝火旺?!?
“您且寬心,侯爺心里有數(shù),皎姐兒所求不過是讓她大哥認(rèn)祖歸宗,回到她母親名下,希望侯爺能為她大哥請封世子……”
“可這些事怎么可能一蹴而就?”
在侯夫人溫軟語的安撫下,太夫人一時神色稍緩,一時眉頭又皺了起來。
想到要廢世子,再重新請封世子,太夫人也同樣頭疼,揉著一側(cè)太陽穴,道:“廢世子的事得等到千秋宴后,現(xiàn)在這時候,你可不能去犯太后的霉頭。”
母子倆說到這個話題又一條心了,景川侯連連點(diǎn)頭:“兒子也是這么想的?!?
“所以兒子先依皎姐兒的意思,改了族譜,將阿遇從楚氏名下移去了……”
說到這里,景川侯有個微妙的停頓。
族長把明遇的名字改到明端、唐氏名下后,明皎又提了一個要求——她說,明端、唐氏不配做明遠(yuǎn)的爹娘,希望暫時將明遠(yuǎn)先過繼到明遲他爹明翊的名下。
族長覺得“過繼”不該這么輕率,但見景川侯沒反對,就順著明皎的意思改了。
景川侯猶豫了一瞬,想著這件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沒跟太夫人提這茬。
太夫人沒注意長子的異樣,滿意地頷首:“這件事皎姐兒做的對。”
“假的真不了,族譜是該改?!?
只要一想到明遇是她那個弟媳季氏的孫子,太夫人就覺得惡心。
從前家翁在世時寵妾滅妻,格外偏愛庶出的次子明慶。那會兒,太夫人可沒少受季氏的氣,對明慶、季氏夫婦深惡痛絕。也因此,老侯爺一承爵位,就迫不及待地與明慶分家,將那一大家子都趕去了青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