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尼治時間3月31日02:18分
香江半島酒店頂層的套房內(nèi),陽光明媚,空氣中飄散著頂級藍山咖啡的醇香和新鮮水果的清新氣息。
古夢換上了一身質(zhì)地柔軟的米白色羊絨套裙,坐在落地窗旁的沙發(fā)上。沈墨則坐在她對面,姿態(tài)隨意卻極為優(yōu)雅。
兩人之間的茶幾上,攤開著那份關(guān)于葉芝手稿的復印件和沈墨詳盡的注釋。但此刻,談話的內(nèi)容早已超越了學術(shù)探討。
“……所以,葉芝對毛特?崗那份持續(xù)一生的、近乎絕望的愛戀,雖然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卻也成就了他詩歌中最深邃、最動人心魄的力量。”
沈墨的聲音溫和富有磁性,目光清澈,坦誠地落在古夢臉上,“就像他在《當你老了》里寫的,‘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圣者的靈魂,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這種愛,超越了時間和皮相,直抵靈魂的本質(zhì)。古小姐,您覺得,在如今這個浮躁的時代,這種純粹的情感,是否真的只是詩人的一廂情愿?”
他的問題像一把鑰匙,精準打開了古夢心中那扇緊閉的情感閘門。
李安然給予她的,是優(yōu)渥的物質(zhì)、強大的庇護,是依附關(guān)系下的安全感,卻唯獨缺少這種觸及靈魂的深度理解和精神共鳴。
沈墨的話語,他談?wù)搻矍闀r眼中那份真摯的光芒,都像電流一樣擊中了她內(nèi)心最柔軟、也最孤獨的部分。
古夢端起骨瓷咖啡杯,指尖感受著杯壁的溫熱,借此掩飾內(nèi)心的波瀾。她微微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聲音帶著一絲迷茫:“沈教授,您的問題……很尖銳?;蛟S……正是因為現(xiàn)實中太難尋覓,詩人才會在筆下去構(gòu)建和堅守吧。就像……就像我們每個人,內(nèi)心深處或許都渴望一份不被世俗利益沾染、能真正懂得彼此靈魂的聯(lián)結(jié),可現(xiàn)實往往……”
她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之里的疲憊和失落,卻清晰地傳遞給了沈墨。
沈墨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情緒的低落和那份深藏的渴望。他沒有急于安慰,而是用一種更加理解、更加包容的目光注視著她,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我懂。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古小姐,現(xiàn)實或許骨感,但我始終相信,純粹的情感并非虛無的幻夢。它可能被掩蓋,被忽略,甚至被誤解,但它一定存在,如同深埋地底的清泉,只待有緣人用心去發(fā)掘?!?
他頓了頓,目光坦誠而專注,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無比的真摯,“就像此刻,與你談?wù)撛姼?,談?wù)撊~芝,談?wù)撨@些觸及心靈深處的話題……讓我感到一種久違的、靈魂被理解和觸碰的愉悅。這種共鳴,這種……難以喻的契合感,讓我覺得非常珍貴。它無關(guān)乎其他,只關(guān)乎……兩個靈魂在某個維度上的相遇和懂得?!?
他的話語像羽毛般輕柔,卻帶著千鈞之力,撥動了古夢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
無關(guān)乎其他,只關(guān)乎靈魂的懂得……這正是她內(nèi)心深處最隱秘的渴望。
淚水毫無征兆地涌上古夢的眼眶,她慌忙側(cè)過臉,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李安然的世界充滿了冰冷的算計和巨大的危險,而眼前這個男人,卻為她打開了一扇通往寧靜、理解和純粹精神共鳴的門。
沈墨體貼地遞過一方干凈素雅的棉質(zhì)手帕,動作自然而不帶絲毫狎昵。
他適時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談起了香江即將舉辦的一場小眾先鋒話劇,談起了劇本中對現(xiàn)代人情感疏離的深刻刻畫,語氣輕松而富有見地。
他的博學、風趣和對生活的細膩體察,如同溫暖的陽光,一點點驅(qū)散了古夢心頭的陰霾,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下來。
不知不覺間,時間悄然流逝。當沈墨起身告辭時,古夢心中竟涌起強烈的不舍。
“古小姐,”沈墨在門口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目光溫和而深邃地凝視著她,“謝謝你讓我度過了一個如此美好的上午。和你的交談,讓我受益匪淺,也……非常愉快?!?
他伸出手,“希望……我們還有機會繼續(xù)探討葉芝,或者……其他任何能讓我們心靈愉悅的話題。”
古夢看著他那雙清澈而真誠的眼睛,感受著他手掌傳來的溫暖和力度,心中那扇門,仿佛被徹底推開。
她展露出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明媚的笑容,帶著一絲羞澀和前所未有的光彩:“我也非常愉快,沈教授。一定……會有機會的?!?
門輕輕關(guān)上。古夢背靠著門板,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房間里似乎還殘留著沈墨身上淡淡的書卷氣息和咖啡的醇香。
她走到窗邊,俯瞰著陽光下繁忙璀璨的維多利亞港,第一次感覺這座熟悉的城市,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機和色彩。
格林尼治時間3月31日02:3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