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孫慧清失聲驚呼,下意識地就要沖過去扶他。
“嬸嬸……”李安然的聲音略微拔高,伸手阻止了她的動作,腰背挺得筆直,如同標槍,目光灼灼地仰視著椅子上瞬間僵直了身體的叔叔。
李寧波徹底愣住了,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里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茫然。他下意識地想撐起身體,手臂卻虛弱地抖動著,使不上力。
“叔……”李安然的聲音在深秋的寒夜里響起,低沉、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千鈞的重量,砸在冰冷的青磚地上,“這一切都是我運作的……”
“什么?”李寧波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身體猛地一震,瞳孔驟然收縮。
他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侄子,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旁邊的孫慧清更是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被身旁眼疾手快的趙云海一把扶住。
“安然……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孫慧清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憤怒,“那是你親叔叔……你……你怎么能……”
月影下孫慧清的身子劇烈顫抖著,如不是趙云海和聞聲趕出來的錢教授扶著,估計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李安然沒有理會嬸嬸的質(zhì)問,目光如同焊在了李寧波驚駭?shù)哪樕?,語速極快,卻字字如刀:“我要做一件事,為了保密,只能讓您受累,以遮掩……這個秘密”
“掩蓋……秘密……”李寧波喃喃地重復(fù)著這兩個字,巨大的沖擊讓他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侄子那雙在暗夜里亮得驚人的眼睛,像兩簇幽冷的火焰,灼燒著他。
“是?!崩畎踩粩蒯斀罔F,“只能犧牲您,從而引發(fā)我與龍國之間的決裂……才能遮人耳目……這是國家的需要。”
“國家……需要……”李寧波像是被這四個字燙著了,身體劇烈地一顫。
“是的,國家需要。”李安然的聲音在寂靜的院落里回蕩,“詳細的我不能說,只是跟您磕頭賠罪,希望您能原諒我做得一切?!?
在孫慧清和錢教授的驚呼聲里,李安然挺直的腰板突然彎曲,重重磕了下去。
“咚……”地一聲,額頭與青磚的碰撞聲,嚇了眾人一跳。
“你這孩子……”孫慧清不曉得哪里來的氣力,沖過去一把想要拉起李安然,卻不料李安然死死釘在地上,哪里拉得動半分,不由急得朝自家男人吼了起來。
“死人啊你,還不趕緊過來……”吼完自家男人,重新看向地上的李安然,眼淚已經(jīng)撲簌簌滾落,帶著哭腔說道:“趕緊起來,地下涼……有話咱進屋說……傻孩子……”
李寧波也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快步出來,一把將李安然拉了起來,“你這孩子……唉……快起來……起來……”
雖然在唉聲嘆氣,旁觀的錢教授和趙云海卻覺得月華不再清冷無情,一股股暖意在心尖上流淌,世界頓時變得模糊起來。
巷口處,一輛轎車靜靜停在路邊,車里赫然坐著黃薇和那個中年男子。
“多謝的話我就不說了,這次的事情我會記在心里的?!痹鹿庀拢S薇的臉映射出圣潔的白,宛如月里的仙子一般。
男子苦笑一聲回應(yīng),“你跟我還說這些?見外了……這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將來有機會……”
“將來?”黃薇猛地轉(zhuǎn)過頭,那雙在幽暗中亮得驚人的眸子瞬間鎖定了中年男子,凌厲的目光如同冰錐,瞬間刺破了他試圖緩和氣氛的偽裝。
中年男子被這目光釘住,呼吸都為之一窒,臉上那點強裝出來的輕松徹底消失,只剩下不易察覺的忌憚。
黃薇的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冷的寒意,清晰地敲打在對方的心坎上:“這件事,我會記在心里,記在黃家的心里?!?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看著對方瞳孔深處那抹無法掩飾的驚悸,才一字一頓地吐出后半句,“將來有一天,別怪我……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四個字,輕飄飄地從她唇齒間吐出,在密閉的車廂內(nèi)回蕩,重重砸在中年男子的心口。
他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著,額角甚至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太清楚眼前這個女人的能量,更清楚黃家在龍國意味著什么。這絕不僅僅是一句氣話,而是一柄懸在他、乃至他背后某些人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黃薇不再看他,重新將視線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剛才那番足以讓龍國中樞某些人寢食難安的警告從未發(fā)生。她只是淡淡地補充了一句,語氣恢復(fù)了之前的平淡,卻更顯森冷:“李寧波平安離開龍國之前,院子外那些不干凈的眼睛,最好都變成瞎子?!?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沉聲道:“放心。”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