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目光重新落回主屏幕上,泰國、韓國、印尼、馬來西亞、俄羅斯……一個個國家的名字被高亮標記,如同待宰的羔羊,在無形的風暴來臨前,渾然不覺。
金融世界的風暴開始被具象化地模擬、推演。一條條代表資本洪流的粗壯光帶從馬達加斯加這個無形的中心點噴涌而出,如同嗜血的觸手,無聲地撲向地圖上那些被標記的、閃爍著危險信號的國家。
莫斯科的夜,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和破敗感,尤其在東郊那片廢棄的工業(yè)區(qū)。巨大的、早已停產(chǎn)的廠房如同鋼鐵巨獸的殘骸,在稀疏路燈的慘白光芒下投下扭曲猙獰的陰影。寒風卷起地上的碎紙和塵土,打著旋兒,發(fā)出嗚咽般的哨音。
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廂式貨車,幽靈般滑行在坑洼不平、滿是油污的廠區(qū)道路上,最終停在一棟銹跡斑斑、窗戶大多破碎的巨大車間側(cè)門外。
車門無聲滑開,安德烈敏捷地跳下車,他裹著一件厚重的黑色羊皮大衣,領(lǐng)子高高豎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在黑暗中閃爍著不安和暴戾光芒的眼睛。
他身后緊跟著四名彪形大漢,清一色的寸頭,面容冷硬,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每一個黑暗的角落,手始終按在鼓鼓囊囊的大衣內(nèi)側(cè)。
車間內(nèi)部遠比外面看起來龐大空曠,高高的穹頂下,只有幾盞昏黃的白熾燈在風中搖晃,照亮下方一小片區(qū)域??諝庵袕浡鴿庵氐蔫F銹味、機油味和陳年灰塵的氣息。
十幾個人影已經(jīng)在昏暗的光線下等候,大多是東歐面孔,穿著臃腫的皮夾克,眼神里混雜著貪婪、不安和亡命徒特有的兇光。他們是安德烈在莫斯科地下世界的觸角,負責軍火、走私、洗錢、收債……各種見不得光的勾當。
安德烈大步走到人群中央,靴子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清晰的回響。他沒有廢話,直接拎出一個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啪地一聲打開,里面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嶄新美元現(xiàn)鈔,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fā)著誘人的、近乎不真實的光澤。
“美金……”安德烈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zhì)感,在空曠的車間里回蕩,“拿到錢,辦好你們的事,敖德薩那批貨三天內(nèi)必須上船。塞浦路斯銀行的石頭(指黑錢),下周必須洗干凈。還有基輔那筆面粉(指毒品)的賬,月底之前,連本帶利給我收回來!少一個戈比,我就用你們的骨頭來填!”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掃過眼前每一張面孔,所過之處,那些亡命徒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安德烈的兇名,是用無數(shù)對手的鮮血和白骨堆砌起來的,絕對容不得哪怕一絲絲輕慢。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破舊夾克、臉色蠟黃的瘦高男人,像只受驚的老鼠,跌跌撞撞地從車間更深處的一個小門里沖了出來,手里緊緊攥著一個老式的、笨重的衛(wèi)星電話。
“老板!老板!急電!敖……敖德薩!”瘦高男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上滿是驚恐,仿佛剛從地獄里爬出來。
安德烈猛地轉(zhuǎn)頭,惡狼一樣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有屁快放……”
“我們……我們在敖德薩清洗(指清除敵對勢力)時抓到的舌頭……撬開了!”瘦高男人喘息著,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尖銳,“他……他不海神外圍的蝦米,他……他是‘幽靈’(安娜的馬島情報中心)的人……他說……說‘幽靈’已經(jīng)鎖定了這里。他們要……要‘清潔’(指徹底清除)這里,就在……就在三天內(nèi)會動用‘地獄火’(指最高級別的毀滅行動)”
“幽靈?”安德烈身邊一個護衛(wèi)失聲驚呼,臉色瞬間煞白。
他是老人,李安然在莫斯科招聘的第一批克格勃成員,當然知道幽靈這個名字代表著什么意思。
轟!仿佛一顆炸彈在人群中炸開。那些剛才還因為美金而眼神貪婪的亡命徒們,臉上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攫取。他們像炸了窩的蟑螂,下意識地后退,互相推擠,眼神驚恐地掃視著車間巨大的陰影角落,仿佛那些黑暗中隨時會刺出致命的刀鋒。
“不可能!”安德烈厲聲咆哮,試圖壓下這突如其來的恐慌,“幽靈為什么要對我動手,有什么理由對我動手?”他猛地一把揪住瘦高男人的衣領(lǐng),幾乎將他提離地面,猙獰的臉湊到對方眼前,“你敢耍我?”
“老板,千真萬確啊?!笔莞吣腥颂闇I橫流,幾乎嚇癱了,“信號……信號是最高密級的,是……是幽靈直接發(fā)出的清除指令。”
安德烈如遭雷擊,猛地松開手。
沒有李安然的同意,安娜不可能對他發(fā)出鏟除的命令。也就是說……安德烈拼命想哪里出的紕漏,居然讓李安然覺察到了他的背叛。
“安德烈……走吧,趕緊離開這里?!币慌缘默斏堑珱]有任何慌亂,反而帶著對未來的期冀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