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民抑制住內(nèi)心的激動,上前兩步,站到謝語晴身邊。
寒風吹亂了他額前的短發(fā),他卻渾然不覺。
“我怕……”
他開口,聲音有些干澀。
“我怕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這句話,他藏在心里很多年了。
從少年時代起,她就是那顆最亮的星,而他,只是眾多仰望者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他怕一開口,就打破了那層微妙的平衡,連仰望的資格都會失去。
謝語晴沒有回頭,依舊看著校門口的方向。
“那不至于。”
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會拒絕呢?”
周培民的心猛地一跳。
“因為我真得挺沒勁的,前妻說我這個人像個木頭,一點情趣都沒有,我哪敢啊?!?
謝語晴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18歲的謝語晴,或許會這么想。”
“她喜歡鮮花,喜歡浪漫,喜歡所有浮在表面的東西。”
“可我現(xiàn)在32了?!?
“小勇他爸犧牲后,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很難。但我一直覺得,我能撐得住。我不需要任何人?!?
她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也沒打算再找一個。”
周培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果然,是自已想多了。
他又聽她繼續(xù)說道。
“可是,小勇走失的那些日子,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什么都不是?!?
“我連一個可以完全信任、可以托付的人都沒有?!?
“我找遍了所有人,求遍了所有關(guān)系,可是在真正的黑暗面前,那些東西一點用都沒有?!?
“他們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就欺負,憑什么!”
她的語氣陡然激烈起來,積壓了許久的委屈、憤怒和無助,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周培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語晴……”
他想安慰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已的語是如此蒼白無力。
謝語晴突然轉(zhuǎn)過頭,一雙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那里面沒有淚水,只有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絕。
“周培民,我問你。”
“你能像對自已兒子一樣待小勇嗎?”
這個問題,像是一道驚雷,在周培民的腦海中炸響。
他沒有絲毫猶豫,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能!”
他的回答斬釘截鐵。
“他不光是你的兒子,也是我戰(zhàn)友的兒子。我能!”
“我一定能?!?
謝語晴就那么看著他,似乎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許久,她輕輕吐出幾個字。
“那就夠了。”
周培民一愣。
什么夠了?
他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謝語晴從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明天上午有空嗎?”
“明天?”周培民更糊涂了,“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你有事的話,我可以請假?!?
“上午九點。”
謝語晴說。
“區(qū)民政局,帶上戶口本?!?
“……”
周培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懷疑自已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被這冬日的寒風吹出了幻覺。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看著她無比認真的神情,口干舌燥。
“你、你是說?”
謝語晴挑了挑眉。
“你不想和我結(jié)婚?”
“想!”
這個字,周培民幾乎是吼出來的。
周圍等孩子的家長紛紛側(cè)目,向他們投來好奇的探視。
周培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有種孩子似的無措。
謝語晴卻笑了。
她這一笑,仿佛驅(qū)散了籠罩在京城上空的陰霾,讓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那就行了。”
她頓了頓,又恢復了那副冷靜的樣子。
“不過,有個事情我要先說清楚。”
周培民立刻收斂心神,認真起來。
“你說?!?
“我要利用你?!?
謝語晴說得直截了當。
周培民的心又提了起來。
“假結(jié)婚?”
“當然不是?!敝x語晴白了他一眼,“那我成什么了。結(jié)婚以后,夫妻間該盡的義務(wù),我一定會盡?!?
聽到這句話,周培民的臉更紅了。
“我說的利用,是你的背景?!?
“語晴,你放心,”周培民立刻保證,“我一定會保護你和小勇,不管是誰,都別想再欺負你們。”
“我知道。”謝語晴點點頭,“但我說的不是這個?!?
周培民徹底糊涂了。
“語晴,我不明白?!?
謝語晴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我要你,幫我查出,是誰策劃了綁架小勇的案子。”
周培民的神色瞬間凜然。
“這件事,我自已查過。線索有一些,不過查下去全都斷了,相關(guān)的幾個責任人到現(xiàn)在也不知所蹤,我懷疑他們已經(jīng)被人滅了口。?!?
他頓了頓,補充道:“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有。”
謝語晴吐出兩個字。
“謝鴻飛。”
“還有,葉成梁?!?
周培民吃了一驚。
這兩個名字,他太熟悉了。
謝鴻飛,是謝語晴的親弟弟。
葉成梁,是她犧牲的丈夫葉成棟的親弟弟。
他們都是小勇的親人,是流著同樣血液的血親。
這怎么可能?
“語晴,這……”
“你應該知道,”謝語晴打斷他,“小勇的行蹤,一直有保鏢跟隨。除了家里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更不可能在他們在場的時候下手,這些保鏢又不是普通人,沒那么容易被收買,除非,他們得到了相識之人的直接指示?!?
謝語晴說:“他們兩個人我都很了解,未必敢真下手,后面可能站著更大的人物。”
周培民沉默了。
他知道,謝語晴說的是事實。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詭異,絕不像是一起普通的拐賣兒童案。
“好。”他鄭重地點頭,“我一定查出來?!?
“可如果……如果事情真是他們做的,你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