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鐘,起!”
孫悟空大喝一聲,聲音震散侵入神魂的死寂。
他攤開左掌,掌心乾坤世界逆轉(zhuǎn),由吞納轉(zhuǎn)為迸發(fā)。
混沌光自掌心浮現(xiàn),化作光塵。
光塵從虛無來,遵循意志,匯聚、盤旋、重組。
時空法則在他掌中扭曲。
鐘影在時空中心由虛化實,成型。
流光在鐘體奔涌,交織成圖騰。
他沒有動用弒神槍。
那兵器為殺戮而生,出手便是不死不休。
此刻,他選擇另一件至寶。
嗡——
一聲鐘鳴。
聲音響在生靈真靈深處。
初時微弱,須臾席卷三界六道。
混沌鐘現(xiàn)!
鐘影脫離孫悟空掌心,見風(fēng)即長,化作丈許,懸于他頭頂。
它出現(xiàn)的剎那,魔氛與死寂被滌蕩。
五色毫光自鐘體垂下,那是秩序、造化、五行、陰陽的具象。
光芒所及,諸天染上色彩,混沌威壓更是隨之擴散。
“混沌鐘?”
無天蹙眉。
他目光穿透虛空,凝望孫悟空頭頂?shù)溺姟?
鐘體上,日月星辰、地水火風(fēng)、山川萬物、洪荒百族的烙印浮現(xiàn)。
那氣息,他不會認錯。
攻防一體,鎮(zhèn)壓氣運,撥弄時空。
正是那先天至寶。
“鎮(zhèn)!”
孫悟空出法隨。
混沌鐘口一沉,玄黃之氣自鐘口傾瀉,帶著神威垂落。
玄黃之氣護住孫悟空周身,形成玄黃氣幕。
氣幕流轉(zhuǎn),沉重。
玄氣蘊藏開辟世界之力,黃氣背負世界崩塌之重。
生與死,開辟與終結(jié),在玄黃之氣中平衡。
地火水風(fēng)觸碰氣幕便被鎮(zhèn)壓,化作本源粒子,繞孫悟空旋轉(zhuǎn)。
“好手段!”
無天贊嘆。
混沌鐘之能,親眼得見才知其妙。
這件先天至寶,如今被孫悟空操縱。
他感知孫悟空并未完全煉化,但憑此駕馭,威能已到極致。
無天眼神一凝,不再多。
他要看看,是他的寂滅大道抹去一切,還是玄黃之氣鎮(zhèn)壓萬古。
寂滅魔指殺到。
漆黑光束無聲息,撞上玄黃氣幕。
轟!
撞擊瞬間靜默,繼而轟鳴。
寂滅之力侵蝕玄黃氣幕。
那片空間湮滅,化作虛無,裂紋順接觸點蔓延,試圖撕裂氣幕。
然而,寂滅之力難以寸進。
玄黃之氣流轉(zhuǎn)不息,被侵蝕的部分瞬間便有更多玄黃之氣補充,形成循環(huán)。
它將寂滅之力分散,導(dǎo)入循環(huán)中消磨、化解。
最終,那道魔指在玄黃之氣的碾磨下被磨滅。
過程不過瞬息。
觀戰(zhàn)的唐三藏額頭冒汗。
汗珠滴落,在地上灼出一個小坑。
那是被二人交鋒的氣機所驚,心神動蕩,法力險些失控。
“好家伙!”
唐三藏咽下唾沫。
“無天是魔祖羅睺轉(zhuǎn)世,有混沌魔神之基?!?
“他修為已至混元金仙頂峰,一指之威足以寂滅任何準圣?!?
“師父……他竟能與其分庭抗衡?”
唐三藏對孫悟空的實力有了新的認知。
他如今面對的,是能與道祖圣人博弈的存在。
可孫悟空竟已能和這種魔神轉(zhuǎn)世硬碰硬了?
戰(zhàn)場中心。
魔指消散,余波平息。
玄黃之氣依舊垂落,沒有紊亂。
孫悟空頭頂?shù)幕煦珑娦D(zhuǎn),鐘體上的日月星辰散發(fā)著氣息。
孫悟空立于鐘下,身著金甲,毫發(fā)無傷,衣角未動。
轉(zhuǎn)而。
他抬眼,看向?qū)γ媛冻鲶@異之色的無天。
孫悟空咧嘴一笑。
“無天,俺老孫現(xiàn)在,可夠資格了?”
他沒有選擇以攻對攻。
二者都是混元金仙,全力對轟的余波足以將天魔山打回混沌,后果難料。
可動用混沌鐘,卻完全不同。
以防御,接下對方的一擊。
不顯山,不露水,卻將自身的實力與底蘊展露出來。
如此。
便化解了僵局,將主動權(quán)握回自己手中。
此舉,恰到好處。
聞。
無天的眸子,死死盯著那口懸浮于虛無中的大鐘。
鐘體上,日月星辰、地水火風(fēng)的紋路若隱若現(xiàn),每一次明滅,都仿佛在訴說著開天辟地之初的道韻。
那不是法寶的威壓。
那是規(guī)則。
是道的具象化。
良久。
“嗬……”
一聲低沉的笑,打破了此地的死寂。
“好!”
無天撫掌,聲音不大,卻引得整個空間為之震顫,無數(shù)法則線條在這掌聲中被撫平。
“好一個孫悟空!”
他再次贊嘆,這一次,笑聲中再無試探,唯有棋逢對手的激賞。
“你的機緣,遠超本座預(yù)估!”
這已經(jīng)不是“預(yù)估”的范疇。
這是顛覆。
是打破了洪荒格局的變數(shù)。
混沌鐘!
東皇太一伴生之寶,開天三寶之一,鎮(zhèn)壓鴻蒙,顛倒時序的至寶!
這東西,不是隨著妖庭的覆滅而消失了嗎?
怎么會出現(xiàn)在孫悟空手上?
“若這般還不夠資格,這洪荒天地間,還有幾人夠資格?”
無天收起了那絲源于身份和過往的俯瞰姿態(tài)。
他站直了身軀。
這個動作,讓周遭的黑暗向后退避了三尺。
他將孫悟空,放在了與自己平等的地位上。
一個可以坐下來,共同執(zhí)棋,攪動三界風(fēng)云的存在。
的確。
如今的孫悟空,夠這個資格了。
先天至寶在手。
這四個字的分量,足以壓塌萬古。
這意味著,孫悟空擁有了與圣人之下任何存在叫板的底牌。
再加上他那混元金仙后期的修為……
放眼三界六道,于這無量量劫將起的節(jié)點。
去哪里尋找,比孫悟空更合適的伙伴?
沒有了。
一個都沒有。
孫悟空對無天的震撼恍若未聞,他心念微動。
那口鎮(zhèn)壓了此地道與理的混沌鐘,發(fā)出一聲鐘鳴,響徹神魂。
下一瞬,它并未化作流光。
而是向內(nèi)坍縮。
化作一個“點”,沒入孫悟空的眉心祖竅。
周圍被壓制的時空,才恢復(fù)流動。
孫悟空抬起眼,瞳孔里仿佛有星辰生滅,他看向無天,聲音不帶情緒。
“既然如此,那便說說吧。”
“如何證道混元大羅?”
這才是他此行的核心。
是他踏入這片深淵的目的。
為了這個答案,他可以付出很多,也可以毀滅很多。
他不想再等。
然而,答案依舊沒有出現(xiàn)。
無天臉上的欣賞消失,換上一種戲謔的神情。
他用手指敲擊虛空,發(fā)出“篤、篤”的響聲,像在衡量什么。
他搖了搖頭。
“孫悟空,你忘了?”
這話一出,剛恢復(fù)正常的時空再次凝滯。
孫悟空周圍的虛空開始變形。
他眼中的星辰不見了,只剩下一片金色。
“你耍俺老孫?”
這五個字,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一股戾氣從孫悟空體內(nèi)爆發(fā)。
這家伙,在耍自己?
剛才還說“好一個孫悟空”,說他“夠資格”,仿佛要引為知己。
轉(zhuǎn)眼就不認賬了?
怒火涌上心頭。
他孫悟空出世以來,最恨的就是被人戲弄。
“不是戲耍。”
面對這股怒意,無天負手而立,身形不動。
他的神情也變了,玩味不見,轉(zhuǎn)為嚴肅。
“混元大道,是萬道之基?!?
他的聲音變低,壓制著孫悟空的氣機。
“這個秘密,關(guān)乎一個生靈的根本,價值無法估量?!?
“你告訴我?!?
無天看著孫悟空那雙燃燒著金焰的眼睛。
“這樣的秘密,有白給的道理嗎?”
他的語氣不容反駁。
“你想知道,可以?!?
“但,你需要付出代價?!?
“或者……”
無天嘴角再次上揚,笑容里有別的意思。
“展現(xiàn)出合作的誠意?!?
他可不傻。
孫悟空現(xiàn)在實力很強,潛力也大。
但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敵人?朋友?
都不是。
一個有所求,一個有所圖,才站在這里。
就這么把證道混元的秘密說出去?
他無天瘋了?
還是嫌命長,要親手培養(yǎng)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存在出來?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在他們看來,任何“免費”的東西,都有代價。
無天要讓自己的利益最大。
他要的,不是一個“夠資格”的強者。
他要的,是一個能與他目標一致,利益捆綁,可以信任的“盟友”。
不然,說了之后,孫悟空走了怎么辦?
“合作?”
孫悟空的瞳孔收縮。
他早料到無天有圖謀。
可當此話從對方口中說出,那股壓力還是讓他繃緊了。
“怎么個合作法?”
孫悟空的聲音很沉。
他又問了一句。
“你想要什么?”
無天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掃過孫悟空,又落在一旁的唐三藏身上。
只是一眼,唐三藏便身體僵住。
最后,無天的目光穿過他們,望向混沌深處。
那里什么都沒有。
但在他眼中,空間壁壘不存在。
他的目光穿透了一切。
他看到了三十三重天之外的紫霄宮。
他看到了代表這個宇宙規(guī)則的天道。
突然間,無天收起了笑。
他整個人的氣場變了。
一種肅殺與決絕的氣息從他身上散開。
他一字一頓,聲音不高,卻很有分量。
“我要做的,不是爭霸,也不是報復(fù)?!?
話音在此處停頓。
下一刻,一句宣響起。
“我所做的,是顛覆此道,改換天地的正統(tǒng)!”
話音落下,整個混沌都安靜了。
時間和空間的概念模糊了。
“什么?!”
此一出。
饒是孫悟空膽大包天,心中早有準備。
一時間。
也不由駭然變色,倒吸一口涼氣!
他身旁的唐三藏,反應(yīng)更加劇烈。
那張素來寶相莊嚴的臉龐,此刻蒼白如紙,沒有半分血色。
他渾身劇烈地一震,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
“顛覆此道……”
他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眼神渙散,瞳孔中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似聽到了世間最禁忌、最可怖之事!
尼瑪!
他剛剛說啥?
顛覆此道?
改換正統(tǒng)?
這已經(jīng)不是造反了。
這是要變道!
此話,簡直是開天辟地以來,最為狂悖的宣!
一瞬間,孫悟空與唐三藏都明白了。
無天要挑戰(zhàn)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佛門。
甚至不僅僅是玉帝執(zhí)掌的天庭。
他要挑戰(zhàn)的,是自盤古開天,道魔之爭后,由道祖鴻鈞親手確立下來的,此方天地的根本規(guī)則!
是那至高無上,維系著萬物運轉(zhuǎn)的天道秩序!
這是要將現(xiàn)有的天道,從那至高的位置上,硬生生拽下來,然后徹底砸碎!
然后呢?
以他所修的魔道,取而代之!
這是何等瘋狂!
何等恐怖!
重定地水火風(fēng)!
再立天地綱常!
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徹底推倒重來!
一旦開始,便沒有回頭路。
一旦失敗……
失敗的后果,孫悟空甚至不敢去想。
那絕不是死亡那么簡單。
別說什么真靈魂魄,便是曾經(jīng)存在過的一切痕跡,歲月長河中的所有印記,都可能被憤怒的天道從根源上徹底抹去!
真正的形神俱滅!
真正的萬劫不復(fù)!
甚至連輪回這個概念,都不會再有你的位置!
這個想法,已經(jīng)不能用瘋狂來形容。
這是徹頭徹尾的瘋魔!是賭上一切,包括“存在”本身的豪賭!
“無天!”
死寂不知持續(xù)了多久。
半晌后,孫悟空這才開口道。
“你還是真是個瘋子!”
直到此刻,孫悟空才真正理解了“無天”這兩個字的含義。
那不是一個法號,不是一個代稱。
那是一種宣告!
一種行走于世間的意志!
無法無天!
這家伙,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甚至都想要將那位傳說中以身合道,化為天道本身的道祖鴻鈞,一并拉下神壇!
孫悟空自己,雖說自出世以來,便一直在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