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王輔臣的一句呵斥救了窘迫的朱大嘴。
大嘴知道眾人是沒有惡意的,可萬歲爺實在可憐,一個皇帝做什么都得思量再思量。
隊伍直行不拐彎,在長安街走一趟,出了城,回營地拿東西后就直接回家。
余令其實也不想搞這些,可皇帝愛看。
也正是因為朱由校想看看“虎狼之士”的這個決定,昨日他從內(nèi)閣離開后,他的案前就多了數(shù)十封折子。
說他的沒有,全是彈劾余令的。
說余令是奸臣,是小人,在揣摩帝心,在好大喜功,耀武揚威。
朱由校知道,臣子這是“指桑罵槐”,表面上是在彈劾余令,實際是在說他。
隊伍到了長安街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眾人也知道皇帝就在高處看著他們,所有人不自覺的就挺直了腰桿,隨著心里的變化。
屬于他們的肅殺之氣才真正的展現(xiàn)出來。
越安靜,那種肅殺之氣就越明顯。
涌過來看熱鬧的百姓在這種氣氛的感染下也都閉上了嘴。
他們知道自已眼前是人,可看著這些人他們心里直突突。
說不清為什么,就是害怕。
城墻上的朱由校踮著腳,朝陽給他身上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葉向高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已有點看不清皇帝的臉。
“令哥,后面的腳步亂了!”
“吹角,吹角,動起來,動起來,全部看皇城......”
當充滿了力量的嗚嗚的號角聲響,肅殺之氣也隨著整齊的腳步聲徹底的鋪開。
二千多人在短短的就成了繃緊的弓弦,那積蓄的力量讓城墻上的臣子冒虛汗。
“放肆,放肆,余令這人太放肆,皇城根下,他竟然敢吹軍號!”
“陛下,回宮,這里不安全,臣覺得這里不安全......”
站在高處的輔國之臣劉一燝望著越來越近的隊伍,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拽了一把。
他不知道余令和皇帝達成了什么樣的交易。
但他知道余令這個樣子像是是來示威的!
“進卿,你的擔憂是對的,余令應該去翰林院,不該離開皇城!”
葉向高無奈的笑了笑:
“晚了,晚了,票擬過了,內(nèi)閣批紅了,人如今已經(jīng)是延綏鎮(zhèn)總兵了!”
袁可立好奇道:“他的知府一職位呢?”
“陛下沒給他勛職,所以知府一職沒動!”
袁可立懂了,這哪是知府一職位沒動,這是內(nèi)閣在給余令挖坑,在挖一個滅余令全族的坑。
兵權有,地方治理權也有,不用余令做什么,他們?nèi)绻肱嗔?,一個有異心的名頭就能按上去。
因為行政權和軍權本來就是沖突的。
一個干預地方行政的罪名下來,余令就算是無辜的,就算是清白的,也百口難辯。
袁可立看著楊漣,看著葉向高,似笑非笑道:
“你們在玩火!”
劉一燝等人裝作聽不懂,望著越來越近的余令,反而忍不住喃喃道:
“猛虎出籠了!”
袁可立失望極了,他都沒想到這群人竟然這么沒有底線。
當初浙黨坑余令,讓余家五個月大的孩子行千里路來京城為質(zhì)子。
如今,這群人更過分,直接在軍政分家這條律法上給余令挖這么大的坑!
人家余令不就不同意跟你們一起,用得著用如此惡毒的滅族計么?
這手法和當初坑夏和曾銑的手法如出一轍。
和臣子的陰暗心思不同,朱由校的心就像今日的陽光一樣燦爛。
這么多的文武大臣里,也就只有袁可立在心疼自已。
也就只有余令愿意陪自已“胡鬧”!
身在群臣環(huán)繞中朱由校覺得自已此刻一點不孤獨。
隊伍走到城墻下,朱由校貪婪的看著那一張張的臉,他想記住每個人,可看到最后他還是把目光落在余令身上。
軍旗揮舞,眾人齊齊停住腳步。
余令彎腰行禮,身后諸位全都單膝著地行禮。
“我等拜見陛下!”
“我等拜見陛下.....”
吼聲透過宮的大門,在細長的通道來回激蕩,化作成了無窮的回音!
回音落下,死一般的沉寂,沉寂襯托著威嚴和肅穆。
朱由校咬著牙關,身子繃的緊緊的,他總覺的眼眶里有股熱流快壓不住了。
他很想在聽一次。
“陛下,陛下......”
聽著王安的輕聲呼喚,朱由?;剡^神來,深吸一口氣。
“平身!”
破音的嘶吼帶著尖銳的尾音,禮部眾人一愣。
其實只要皇帝點點頭,他們會一起張大嘴巴,讓下面的人平身。
如今,皇帝竟然自已做了,都喊破音了!
余令聽到了,直起身子來,身后眾人也都相繼站起,旗幟又開始揮舞,像是在告別。
本來就是走個過場,余令不敢做別的,在做就真的碰文官的逆鱗了。
就算不為自已考慮,也要為身后的這些兄弟考慮。
肖五抬起頭,望著只能看到腦袋的朱由校,開心的揮了揮手:
“完吾,額回啊.....
上面風大,快回去,等你把宮殿建好了我再來看你,記著啊,我不在,你不能玩水.....”
朱由??粗の澹韭牪坏叫の逶谡f什么。
“陳默高!”
“萬歲爺,肖大人說他要回了,說上面風大,讓你也早些會,他說,等你把宮殿建好了,他來看你!”
陳默高頓了下,低聲道:
“他還說萬歲爺莫要玩水,水里有害人的水猴子!”
朱由校笑了,想著肖五教的那些黑話,帶著寵溺喃喃道:
“好,修好了我給你寫信?。 ?
宮門處,朱徽媞緊貼著門縫使勁的往外看。
她眼前的人影消失了,光填滿了門縫,也刺痛了朱徽媞的眼。
朱徽媞知道牽著自已,問自已想吃什么的人走了。
“買,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我肖大人有錢!”
王承恩嘆了口氣,扯了扯朱徽媞的衣袖,低聲道:
“走了,上面的大人要下來了,他們會回來的!”
“是真的么?”
“真的,他們會回來的!”
......
豈曰無衣?
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歌聲響起,宣告著離別,群臣這才知道余令要走了。
沒有通知,沒有安排,突然就選擇了離開。
“瘋子,瘋子,余令你就是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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