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早就擴散,呈現(xiàn)出一種灰色。
“大人,我已經(jīng)到家了——”
他平靜的道。
說完后,他再次轉(zhuǎn)動眼珠,視線從趙福生、范無救及張傳世等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到了茍老四的身上,化為遺憾與歉疚之情:
“老表——”
他這一聲呼喊令得茍老四身上雞皮疙瘩層層疊起,目光左右游移,正想要求助似的看向趙福生時,卻見莊老七已經(jīng)將目光移開,那僵硬泛青的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來表情了。
“大人,順著村子前面走,有一條小路,直通河邊?!?
莊老七兀自道:
“那里每天早晚會有船來,能送你過河去——”
趙福生聽他交待,心中一動:
“你——”
莊老七是不是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她正想問出這話,莊老七突然咧嘴一笑:
“大人,我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他語出驚人,震得在場眾人肝膽俱裂。
茍老四膽子最小,簡直要被嚇哭。
趙福生眉心一抽,范無救面露警惕,與武少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側(cè)。
“我真不想死啊,大人。”
莊老七的眼中突然流涌出了黑色的淚珠,“我和老表約好了,要一起打工攢錢,還有大人送給我的新衣還沒穿——”
“我不想死——”
他的哭喊聲中,只聽他后背突然傳來‘噗嗤’破裂聲響。
仿佛蛋殼應聲而碎,水流‘嘩啦’爆涌而出。
“老表——咕——”
莊老七最后只來得及匆忙喊了一聲,突然頸椎‘喀嚓’斷裂,腦袋咕嚕滾地。
他的身體一頭從馬車上栽落,大量污水順著他后背心噴涌而出。
黑水極具腐蝕性,頃刻間將他身上那件才穿沒有多久的衣裳朽化。
那衣裳如浸水的薄紙,軟綿綿的粘貼在他尸身之上,最后與尸水相融合,露出下方的尸體。
尸體的血肉化為腐水,一點點從森白的骨架之上脫落,最后僅剩一具失去了腦袋的干凈人骨匍匐在大路的一側(cè)。
說來也怪。
莊老七死后,內(nèi)臟化黑水,肉體也消失,但唯獨這副人骨架卻似是被擦得晶亮。
那骨頭晶瑩剔透,宛如上好美玉,半點兒瑕疵也不留。
而從鎮(zhèn)魔司內(nèi)一直縈繞在眾人鼻端的那股濃烈尸臭,此時隨著莊老七的尸身腐爛,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莊老七意識到自己已死,到他尸體化骨,前后不超過小半刻鐘。
“……”
“……”
所有人緘默無,被眼前這一幕深深震懾住。
漆黑的頭骨滾落在一邊,脫水后的面皮軟沓沓的包裹住骨頭,失去了眼珠的眼眶望著自己骨頭的方向,顯出一種詭異的扭曲。
半晌后,本來嚇得直抖的茍老四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表——”
他突然說不出的后悔與心慌。
莊老七沒有如他預料一般的傷害他,他其實早就死了,但茍四心中卻有種猝不及防的感覺。
后知后覺的悲傷突然涌來,他放聲大哭:
“老表!”
他不該躲老七的,莊老七臨死之前看他、喊他,是不是也舍不得他,和他有許多話說?
悔恨化為沖動,茍老四一個箭步?jīng)_出趙福生身后,蹲在莊老七尸骨一側(cè),淚水直往下流。
‘叭嗒!叭嗒!’
兩滴熱淚落在白骨之上,茍老四正要抱起骨頭,一直關注著他一舉一動的趙福生一把伸手將他拽?。?
“等下!”
她一喊完,怪事再一次發(fā)生了。
只見茍老四滴落在莊老七遺骨上的淚水并沒有如同莊七先前尸體內(nèi)的腐水一樣不沾骨的滑落下地,這淚水在落在骨頭的瞬間,竟似是緩緩浸入那雪白如玉的骨頭里,被人骨緩緩吸收。
骨頭上暈開大團大團色澤略深的圓印,只見這些圓印內(nèi)突然凸出一個尖細的點。
眨眼功夫,這些點便越來越大,宛如發(fā)酵的氣泡,鼓成一個花生大小的疙瘩了。
“這——”
這樣的變化一下將本來盯著白骨看的眾人嚇得接連后退,就連先前悲痛萬分的茍四也被駭住,身體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倒在地,雙掌倒撐地面,蹬腿往后走。
‘吱、吱嘎。’
骨頭內(nèi)傳來細微的動靜,如果不是屏息凝神,壓根聽不清楚。
“是不是鬼?”
范無救吞了口唾沫,艱難的發(fā)問。
“不像是?!?
趙福生搖了搖頭,說話時目光緊緊的盯著白骨架看。
她話音一落的瞬間,骨頭上經(jīng)由淚珠滴落而鼓起的骨包突然應聲碎裂。
一枝細弱的褐色枝條從裂開的骨縫中鉆出,迅速成長,結(jié)出一個細弱的小苞。
小苞飛快長大,最終外皮剝開,露出里面漆黑的苞芽。
接著苞芽迅速盛開,花瓣層層盛放,瓣葉略尖,顏色由內(nèi)而外、從黑化紅,眨眼之間,開成一朵艷紅如血的花朵!
雪白的骨架與那從骨架之中一朵艷美至極的詭異無名花盛放,兩種顏色相得益彰,說不出的詭異,又說不出的和諧。
仿佛極致的邪與極致的美相結(jié)合。
所有人瞪大了眼,一時之間震驚得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轟隆隆?!?
下方河流奔騰,鎮(zhèn)魔司幾人與茍老四卻像是被眼前人骨上開出的花朵震懾。
許久之后,趙福生緩緩直起了腰來。
她的動作如同打碎了靜謐的魔咒,茍老四這才回過神,目光找不到焦距,問:
“這、這是什么?”
“花?”
趙福生皺起了眉頭:
“骨頭上開出的花,是茍老四淚水滴在莊老七的骨頭上時,引發(fā)出來的詭異現(xiàn)象?!?
“也就是說,淚水催發(fā)了骨頭開花,是只有淚水才行,還是隨便什么水都行?”趙福生自自語:
“如果是淚水原因,那么與茍老四跟莊老七的表親關系有沒有相干呢?”
“而骨頭開花又隱喻著什么?”
趙福生嘆了口氣:
“莊老七死后的異樣,與蒯良村的莊四娘子又有沒有關系呢?”
蒯良村出現(xiàn)的鬼案還不確定是不是莊四娘子死后厲鬼復蘇導致的,如今莊老七死后的詭異又形成新的迷案,且不知道這些花有沒有毒。
謎團一個接一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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