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剛剛開年沒有多久,紫禁城內(nèi)多了許多往來的藏僧,來自烏斯藏和朵甘的各路高僧、頭人,成為了乾清宮和內(nèi)閣的??汀?
大明皇帝似乎突然對佛法投入了極大的熱情,接連數(shù)日,不斷召見不同教派的領(lǐng)袖。
繼黃教的五世大海和尚和四世大學(xué)者之后,花教、白教,及一些較小教派的僧人,都依次被宣至西暖閣覲見。
這讓五世大海和尚和四世大學(xué)者二人,內(nèi)心都極為的焦灼,朱由檢每次召見其他教派的僧人,都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壓力。
鴻臚寺的館驛內(nèi),大海和尚和大學(xué)者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些核心的僧人和弟子。
大學(xué)者盤膝坐在中間的蒲團上,面色凝重道:“諸位都看到了,明國皇帝最近可是在不斷召見其他教派的人?!?
大海和尚有些不甘道:“老師,明皇此舉,無異于將我等命脈交于其手,金瓶掣簽若成定例,日后我黃教大小活佛轉(zhuǎn)世,豈非皆需看明國朝廷的臉色?這……這讓我等如何面對歷代先師?”
其余幾位僧眾也都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所說的內(nèi)容,無非就是不想答應(yīng)把轉(zhuǎn)世繼任者的決定權(quán),交給大明朝廷。
大學(xué)者眉宇間的褶皺也更深了,輕咳一聲,阻止了幾人的一議論聲后,旋即用有些低沉的嗓音繼續(xù)道:“阿旺羅桑嘉措,你可知我黃教能有今日,憑借的是什么?”
大海和尚沉吟片刻,答道:“是佛法的精深,是歷代大德的無上修為,亦是信眾的虔誠供奉。”
大學(xué)者微微頷首,點頭道:“你說得不錯?!?
隨即,他的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但更重要的是,在關(guān)鍵時刻,我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當年宗喀巴大師整頓佛法,創(chuàng)立黃教,是選擇?!?
“俺答汗引入我教至草原,是選擇?!?
“如今,我們面對雄踞中原、兵鋒正盛的大明皇帝,同樣需要選擇?!?
他抬起眼,目光掃過在場幾人,面色嚴肅道:“明皇非宋仁宗,亦非元惠宗,其志不在修佛,而在控馭天下。”
“他提出的金瓶掣簽,看似奪權(quán),實則也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機遇,一個由明國朝廷承認,名正順確定法統(tǒng),減少內(nèi)部紛爭的機遇?!?
“以往,為了尋訪靈童,各世家、各寺院明爭暗斗,耗費錢財,甚至刀兵相見,于佛法何益?若真能借此制度,杜絕此類弊端,未嘗不是一件功德?!?
一位中年堪布憂心道:“可是,仁波切,如此一來,我教豈非徹底淪為大明朝廷的附庸?”
大學(xué)者搖了搖頭:“是附庸,還是借助朝廷之力,將佛法弘揚至更廣闊的天地?明皇允諾,若我教遵從,便可獲準在漠北、漠西傳教?!?
“車臣汗部、土謝圖汗部,乃至瓦剌四部,那是多么廣袤的土地,多少等待佛光普照的信眾?相比起烏斯藏一隅之地的權(quán)柄,孰輕孰重?”
他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沉:“而且,你們也看到了,明皇并非只找我黃教一家,花教、白教、紅教乃至其他小派,都在其籠絡(luò)之列?!?
“若我們拒不答應(yīng),而他人應(yīng)允,屆時,明國轉(zhuǎn)而支持其他教派,漠北漠西也落入他人之手,我黃教在烏斯藏能否保住現(xiàn)有地位尚且難說,更遑論發(fā)展?此消彼長之下,恐有覆巢之危。”
這番話點醒了在場不少人。
確實,大明皇帝給了選擇,但也布下了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