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行人就出了城門,朝南到了洪澤湖換了船,而后便從水路進(jìn)京。
船是官船,運(yùn)了一批從徽州來的貢茶,分別是六安茶、小峴春茶,陽坡橫紋茶、瑞草魁茶,黃山云霧茶以及石埭茶等。
是以,船上除了錦衣衛(wèi)和朱聿鍵、青蓮、王本岸幾人,還有運(yùn)送茶葉的戶部官員。
王本岸不知道他們這一行的目的,心中好奇得很,知道在高文采那里問不出來什么,逮著機(jī)會就去朝戶部官員打聽。
可從五品的戶部小官,哪里會知道上面的意思,甚至都不知道朱聿鍵是何人。
王本岸打聽不出什么來,心中更認(rèn)定了朱聿鍵進(jìn)京,不是什么大事,說不準(zhǔn)是皇帝心血來潮,想要見見這個曾經(jīng)膽大妄為,敢私自帶兵勤王的唐王。
想明白了這一點(diǎn),王本岸便再也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在船上的日子該如何就如何。
晨風(fēng)吹拂,兩岸青山綿延,鳥啼響徹在水面上,偶爾能見到一兩只鷺鷥飛過,扇起一片漣漪。
甲板上,王本岸命人搬來一張小桌,泡了一壺茶滿滿啜飲,余光瞧見青蓮端著早飯的身影一閃而過,唇角忍不住揚(yáng)了揚(yáng)。
朱聿鍵倒真是把這丫頭放在心上,連進(jìn)京也要帶著,要是有什么不測,黃泉路上也有個人陪吧!
那可真是可惜了!
若有那么一天,定要想個法子,把這丫頭搶來才行。
“喲,好香啊,這是什么茶?”
王本岸正想著,旁邊有聲音響起,抬頭一看,卻是高文采和戶部官吏。
王本岸忙笑著站起身來,剛要介紹一番自己這茶,就聽?wèi)舨抗倮糸_口說道:“這味道,可是六安?”
六安是貢茶,除了送進(jìn)京城的,其余也是能賣。
品質(zhì)好的,一兩茶葉一兩金也不一定能買到,品質(zhì)不好的,也就是些茶葉碎,十幾文就能買一斤回去。
王本岸是鳳陽守陵太監(jiān),喝六安茶倒也不甚稀奇。
“正是,高千戶,請!”王本岸見高文采有興趣,忙倒了一盞雙手奉上,見戶部官吏站在一旁,雖不情愿,到底也倒了一盞給他。
高文采是粗人,聽小曲,聽不出柳如是和尋常酒樓歌女唱得有什么不同,如今喝茶,端了茶盞一口悶下,更是喝不出什么好來。
倒是那戶部官吏,咂了一口,“咦?”了一聲,“這茶,可是上等六安?。 ?
“那是,”王本岸得意道:“這可是茶園送來的,能不送好的嘛!”
豈止是好啊,比船艙里那些貢品,怕是還要好上一些。
戶部官吏眉頭微皺,訕笑著放下茶盞,借口要查看貢品,離開了甲板。
所有這一切,也都落在了高文采的眼中,他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茶具,意味不明得笑了一聲,“茶是好茶,就是......”
“就是什么?”王本岸忙問道。
高文采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朝船舷走去,自去吩咐錦衣衛(wèi)沿途護(hù)衛(wèi),不可懈怠。
“呸,粗俗,茶能跟水一樣喝嗎?”王本岸見高文采這副樣子,心中不爽,輕聲嘀咕了一句,看著眼前的茶盞,卻怎么都沒了興致。
船艙中,朱聿鍵和青蓮?fù)蓝场?
船上的早飯比起鳳陽的來,還豐盛了一些,一碗魚片粥、包子花卷,還有幾樣清淡的小菜。
“你多吃些!”朱聿鍵看青蓮只吃了一個包子,伸手替她舀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
“奴婢夠了,還是老爺吃吧!”青蓮忙擺手,將粥推了回去。
朱聿鍵笑了笑,固執(zhí)得將粥推到青蓮面前,“這么多,我也吃不完,該浪費(fèi)了!”
青蓮看了一眼桌上,從盤子中拿了一個花卷,“奴婢吃這個就好!”
“青蓮,”朱聿鍵倏地握住青蓮的手,這手粗糙削瘦,手指上有幾道細(xì)細(xì)的口子,“你往日......”
朱聿鍵很想問問,青蓮?fù)斩汲孕┦裁?,自己粗心大意,沒有發(fā)現(xiàn)她當(dāng)真是瘦了不少。
早該想到的,府衙送來的東西本就不多,再克扣了之后,哪里夠兩個人一月的吃用。
可現(xiàn)在問這些還有什么用呢?
倒是顯得自己虛情假意得多!
朱聿鍵笑了笑,將粥碗直接放在青蓮手上,“我說過,今后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這粥味道鮮美,我希望你嘗嘗!”
青蓮陪伴朱聿鍵多年,哪里不知道他此時是愧疚,心中感恩的同時,也不想讓朱聿鍵不開心。
“是,奴婢吃就是了!”青蓮捧著碗,用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口中,久違的鮮美瞬間充斥在口中,不由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