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杯百花釀下肚,皇帝視線已有些模糊,遂隨意指向末席的敬妃:“你扶朕回去?!本村劵琶ζ鹕?。
待朱高熾被攙扶著消失在殿門陰影中,張皇后向朱瞻基遞去一個眼色,母子二人旋即轉(zhuǎn)身,衣袂帶起的風讓席間燭火齊齊一震。
“貴妃娘娘此差矣?!敝煺盎丛谧腊干系氖种戈P節(jié)發(fā)白,“父皇何時禁止郭家人經(jīng)商?又何時阻攔你們出海?”他忽然冷笑一聲,上前半步逼視著對方,“不過是郭家因為朝廷的鐵律——‘商籍子弟不得科舉’,這才既想賺市舶司的銀子,又舍不得放棄勛貴的體面,活該落得首鼠兩端的境地!”
“我郭家世代忠良,不屑與市儈同流,到了太子爺口中竟成了迂腐?”郭貴妃猛地拔高聲調(diào),“倒是儲君母家,靠著同鄉(xiāng)情誼包攬漕運買賣,這才是實打?qū)嵉耐馄輥y政吧!”她話音剛落,殿外驚雷炸響,將她映在青磚上的影子劈成兩半。
乾清宮內(nèi),朱高熾歪在鋪著狐裘的軟榻上,任由敬妃卸去頭冠。張韻望著皇帝鬢角的白發(fā),終于按捺不?。骸氨菹拢斦嫒斡少F妃娘娘與皇后娘娘針鋒相對?”
“郭月月是有些恃寵而驕,可她說的未必全錯。”朱高熾忽然輕笑,指尖摩挲著榻邊的青玉鎮(zhèn)紙,“你看那三楊與夏元吉,如今推行新政已是鐵板一塊——若再讓新政派一家獨大,怕是朕的圣旨都出不了午門?!?
朱高熾忽然支起身子,眼中閃過一絲帝王的深邃:“郭家這群保守派,反倒成了制衡的棋子?;仡^給瞻塏派個宗人府的差事,讓他名正順當個守舊派頭領。”
三更梆子響過,敬妃悄聲退出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