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璀璨,少年如斯。
涵星看著慕祐昌皺了皺秀氣的眉頭,下巴微揚,沒好氣地說道:“二皇兄,你那么目光如炬,怎么不自己上去比比?!大皇兄也比過了……”
涵星嬌脆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挑釁。
慕祐昌斯文儒雅的臉龐上苦笑了一下,無奈地說道:“四皇妹,依為兄如今的境況,誰不是對為兄避之唯恐不及……四皇妹,患難見真情,要是四皇妹肯幫襯為兄一把,為兄也會記得四皇妹你的好!”慕祐昌的語氣中透著一絲討好與祈求。
“算了吧?!焙菙[擺手,俏麗的臉龐上有著毫不掩飾的嬌氣,壓低聲音說道,“二皇兄,小妹膽小,這要是一不小心,小妹也和哪個和尚道士扯上關(guān)系,會嫁不出去的?!?
和端木緋一樣,涵星其實到今天都沒搞明白她這位二皇兄和和尚是什么關(guān)系,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這句話聽在慕祐昌的耳里,卻是充滿了嘲諷與輕蔑。
“……”慕祐昌頓時面色煞白,面上又羞又惱,覺得不遠(yuǎn)處的其他人朝這邊看來的目光像針一般刺人。
“二皇兄,小妹看到云華姐姐和丹桂了,就失陪了?!焙欠笱艿仉S便找了個借口,急切地拉著端木緋就跑了。
慕祐昌神色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表姐妹倆的背影,嘴角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抿成了一條直線,卻見一個纖瘦的碧衣少女身姿優(yōu)雅地緩步朝他走來,氣質(zhì)恬靜嫻雅。
慕祐昌的嘴角又微微翹了起來,恢復(fù)成原本文質(zhì)彬彬、溫潤如玉的模樣。
“二皇子殿下?!?
楚青語走到近前,得體地對著慕祐昌盈盈一福。
慕祐昌也認(rèn)得楚青語,知道她是宣國公府的姑娘,彬彬有禮地微微頷首:“楚姑娘。”
楚青語定定地看著與她不過兩步之隔的慕祐昌,緩緩道:“不知殿下想不想重獲皇上的青眼?”楚青語的語氣云淡風(fēng)輕,那含笑的嘴角透著一抹淡淡的蠱惑。
慕祐昌微微挑眉,沒有說話,看著楚青語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審視與探究。
楚青語還是氣定神閑,微微一笑,自信地說道:“我可以幫殿下?!?
說話的同時,一陣微涼的秋風(fēng)拂來,上方的樹冠隨風(fēng)搖曳,映得楚青語的眸子明明暗暗,思緒翻涌如潮。
她抵達(dá)獵宮已經(jīng)第四天了。
頭兩天她還有些提心吊膽,到現(xiàn)在才算是放心了,心底暗自慶幸自己想了這個主意,如今就連祖父也不能把她趕回京去了。
都這么多年了,對于前世的事,她其實也記不太清了。
她只記得當(dāng)年一切風(fēng)平浪靜,直到秋獵快要結(jié)束時,一場軒然大波驟然降臨。
安平長公主自縊身亡!
據(jù)說,當(dāng)天有人看到駙馬封預(yù)之從安平的暢月宮里匆匆出來;據(jù)說,安平的自縊有不少疑點,因此一直有人懷疑安平是被封預(yù)之殺死的。
那之后,封炎就和封家徹底斷絕了往來,直到后來,封炎崛起,封家也就徹底覆滅,無一幸免……
這時,四周的秋風(fēng)突然停了下來,那些搖曳的樹木也隨之靜止不動。
楚青語瞇了瞇眼,目光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一叢山茶上,那紅艷艷的山茶花開滿枝頭,艷麗奪目,就如同那位安平長公主一般。
自她抵達(dá)獵宮后,這幾天她仔細(xì)留心觀察過安平,發(fā)現(xiàn)她心情甚佳,不像是會自縊的人。
所以,她可以肯定,前世她事后聽聞到的推測應(yīng)該是正確,安平是被駙馬封預(yù)之所殺害的。
楚青語的眸底飛快地掠過一道寒芒,神色肅然。
重生以來,家里總是給她添堵,再加上某些事情變了,她都沒能培植出自己的人手,而安平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單靠自己多半是辦不成的。
她不得不考慮“合作”這種可能性。
幾個漸漸長成的皇子中,大皇子和四皇子的背后有貴妃和皇后扶持,在自己沒有表現(xiàn)出足夠的價值前,應(yīng)該很難讓他們與自己合作,三皇子上一世一直默默無聞,不知深淺。
剩下的最后一個選擇就是二皇子慕祐昌了。
慕祐昌野心勃勃,在上一世,他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雖然現(xiàn)在正處勢弱,但想必不會就此沉寂,為了重獲圣寵,他必會慎重地考慮自己的建議。
“楚姑娘,你想怎么幫本宮……”慕祐昌低聲道,眸子微瞇地凝視著她,那溫和的眼神中瞬間迸射出一抹銳芒。
楚青語的臉上隨著慕祐昌的這句話綻放出一朵自信的笑花,絢麗奪目。
正午的獵宮里陽光明媚,即便是秋日,還是一片姹紫嫣紅,陣陣花香隨著那習(xí)習(xí)秋風(fēng)彌漫在四周,沁人心脾。
皇帝沒有久留,又看了一場切磋,就帶著耿海幾人擺駕離去,臨走前吩咐岑隱留下了,讓他留意一下有沒有什么可用的好苗子。
皇帝走了,但是這演武場里的氣氛卻反而更為凝重了,那些個少年青年一個個都緊張得仿佛在參加武會試一般,身體繃緊如拉滿的弓弦。
連四周圍觀之人也被這種氣氛影響,下一場切磋時,整個演武場一下子安靜了不少,只剩下了場中那激烈的馬蹄聲夾雜著微微的破空聲不絕于耳……
當(dāng)端木紜抵達(dá)演武場時,就發(fā)現(xiàn)四周靜得有些出奇,眸底的驚訝一閃而過,倒也沒太在意。
她環(huán)視著四周尋找著妹妹的蹤影,卻是一眼先看到了此刻正坐在一個紫色篷蓋下的岑隱,岑隱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抬眼朝她這邊看來,那狹長魅惑的眸子里光華四溢。
端木紜對著岑隱莞爾一笑,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了片刻的交集,岑隱也跟著笑了,原本淡漠深沉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柔和了起來,那絕美的臉龐上泛著如玉似貝般的光澤。
跟岑隱打了招呼后,端木紜的目光就繼續(xù)往四周望去,視線很快就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端木緋和涵星身上,朝那對正忙著看熱鬧的表姐妹倆走了過去,“蓁蓁,涵星表妹?!?
天色瞧著似乎快下雨了,端木紜是特意來此接端木緋回去的。
姐妹倆與涵星等人告辭后,就說說笑笑地走了。
端木緋親昵地挽著端木紜的胳膊,興致高昂地與她說著方才演武場上的熱鬧,說起大皇子和耿安晧的比試,說起皇帝來了,說起方才有位公子白馬挎槍,英姿颯爽,頗有趙云之風(fēng)。
端木緋說得愉快,端木紜聽得也愉快。
芝蘭閣很快就出現(xiàn)在了前方,端木紜像是想起了什么,隨口提了一句:“蓁蓁,剛才封公子來過了……”
端木緋猝不及防,差點沒被自己的腳絆到,表情有些一難盡,就聽端木紜還在接著道:“封公子說明天再來接你去玩?!?
端木紜本想告訴封炎,端木緋隨涵星來了演武場,卻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封炎突然就漲紅臉急匆匆地跑了,讓端木紜現(xiàn)在想來還有些莫名其妙。
“……”端木緋的小嘴張張合合,半天吐不出一字,小臉上的表情說不出復(fù)雜與沉重,后頸的汗毛根根倒豎,心底欲哭無淚:命運的屠刀終于要向她下手了嗎?!
端木緋發(fā)著愁,愁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jìn)的芝蘭閣,愁得連晚膳都少吃了小半碗,心里一直在糾結(jié)著是該主動去找封炎認(rèn)罪,還是等著明天封炎來興師問罪……糾結(jié)了小半天后,她像只小烏龜一樣,龜縮了起來,決定能躲一天就是一天,早點睡覺算了。
當(dāng)天夜里,外面突然就起了一片嘈雜的喧嘩聲,越來越響亮……
原本睡得正香的端木緋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就見端木紜打簾快步進(jìn)來了,關(guān)切地坐到榻邊,握著她的柔嫩的小手,柔聲哄著:“蓁蓁,沒事的,你接著睡吧?!?
端木緋抬手揉了揉眼,用帶著濃濃睡意的軟糯嗓音撒嬌地喚了一聲:“姐姐……”
她那睡眼朦朧的小模樣看得端木紜心都要化了,仔細(xì)地幫妹妹掖了掖被角。
沒一會兒,紫藤也進(jìn)來了,稟道:“大姑娘,剛剛有一位小公公過來叮囑說,讓我們自己鎖住院門就成,不會讓人吵到這里的?!?
端木緋也沒多想,直接安安心心地閉眼睡覺了,而端木紜干脆讓人在這里鋪被,睡在了她身旁。
端木緋的第二覺一直睡到了次日,睜開眼時,天已大亮。
她一邊由著兩個丫鬟伺候她起身,一邊隨口問道:“碧蟬,昨晚是怎么回事?”
碧蟬早就打聽清楚了,立刻就機靈地回道:“姑娘,聽說是昨天晚上,皇貴妃住的宮室走了水,鬧了一夜。一個時辰前才消停下來?!?
皇貴妃的宮室離她們芝蘭閣遠(yuǎn)著呢,隔了至少有七八個院落,火再怎么“燒”也波及不到這邊。
端木緋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抿著小嘴。
昨夜,她并沒有看到火光,想必火勢應(yīng)該不大,卻“鬧了一夜”?
這會是單純的意外,又或是北燕那邊出了什么事?
不到一個時辰,端木緋就有了答案,還是封炎告訴她的,說是衛(wèi)國公府的耿世子今日一早就回了京,領(lǐng)旨送幾個北燕使臣回國。
“……”端木緋聞難掩驚訝地眨了眨眼,嘴里喃喃道,“看來北燕新王和那個先王的關(guān)系實在很糟糕啊……”
要不然,皇貴妃耶律琛又怎會上躥下跳地演這么一出“走水”來爭寵呢?!
想來是她從皇帝要送使臣回國一事上看到了危機。
封炎見端木緋對這個話題似乎頗有興趣,就接口道:“北燕新王耶律索與那故去的先王耶律執(zhí)素來不和……”
封炎理了理思緒,就隨意地說起了一些關(guān)于北燕新舊王的恩怨。
耶律執(zhí)和耶律索本是異母所出的兄弟,二十年前,其父老北燕王仙去時,耶律索正好征戰(zhàn)在外,被彼時身在都城的耶律執(zhí)得了先機,登基為王。
耶律執(zhí)登基后,就派耶律索鎮(zhèn)守燕國西北,留了耶律索的獨子耶律世在都城為質(zhì),本來也算相安無事,直到六年前,耶律世在他人的挑唆下,與耶律輅切磋比試,卻命喪都城。
耶律索只得耶律世這么一個兒子,自然是痛徹心扉,要耶律執(zhí)給他一個交代,可是耶律執(zhí)以“公平切磋”為由保下了耶律輅。這些年來耶律索一直忍氣吞聲,隱而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