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熊孩子慌慌張張的,家里人問情況是問班主任還是問校長呢?
幸好蠢萌的二哥咨詢的是熊津澤,那家伙知道個鬼,只說今天跟主任談了話,表現(xiàn)的很正常。。し0。兩個哥哥商量了一下,到底沒狠心去找王蕓生,只能盤問盤問黎嘉駿。
黎嘉駿原本就對自己的演技和心理素質(zhì)扼腕,此時自然不能掉鏈子,非常機智的說了自己可能會被派去南京的事情,還假模假樣的跟二哥驚嘆了一下“方先生”的緣分,結(jié)果家里人一聽說方先生舉薦的事情統(tǒng)一反應(yīng)都是皺眉,嫌人家多此一舉。
“那位方先生怎么想的,到底只是一面之緣,還是一個女孩子,就這么讓她跑到那個人間煉獄一樣的地方去,安得什么心?”大嫂一旁也義憤填膺。
“他大概也是好心,畢竟他人在那里,若是三兒過去了,定是不會讓她出事的,況且那次,嘉駿你也確實說得太準(zhǔn),人家聽進(jìn)去了,難免惦記著?!倍鐭o奈的為故人辯駁了一下,“只是此事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好好的跑淪陷區(qū)去,還是人家大本營,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還這樣涉險……就算小三兒不用考慮吧,你也不考慮考慮梓徽,他也是有過不少調(diào)離的機會的,原本升遷的空間還能更大,現(xiàn)在為了你們娘倆在這兒蹲著,你好意思自己跑出去?”
旁邊大哥也在點頭。
黎嘉駿聽著,心已經(jīng)涼透了,得,去南京都這樣,如果知道她其實是要去張自忠那,大概花園里那條粗麻繩就要捆上來了吧。
反正張將軍怎么都會死的……就算她能救她也要考慮考慮……
既然這樣她去和不去有什么關(guān)系呢,那么危險,連軍長都陣亡,這一關(guān)她都不一定過得去。
還是好好的在家蹲著吧,多舒服啊,家里人花了近十年打造了這么一個戰(zhàn)時的避風(fēng)港,這其中她也功不可沒,她并沒有做一只不事生產(chǎn)的米蟲,她已經(jīng)對得起自己了……嗎?
因為她的無知,趙登禹將軍死了,佟麟閣將軍死了,郝夢齡將軍死了……盧燃死了……
這些是她的責(zé)任嗎?不是!
可當(dāng)張自忠的機會擺在面前時,她覺得就是!
她明明知道七七,卻不曉得有兩個將領(lǐng)在那兒戰(zhàn)死沙場,如果多了解那么一點點,多知道那么一點點,她就不會只是一個觀光客!
有如果嗎?沒有,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明明看過太行山上,知道郝夢齡將戰(zhàn)死沙場,可她在做什么?她猶猶豫豫的,好吃懶做的,結(jié)果人家血戰(zhàn)兩日,就履行了對歷史書的諾!
她為什么要知道郝夢齡會戰(zhàn)死?她看太行山上有什么用?她不知道!
而盧燃,盧燃啊……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都打不開的心結(jié)了。
臺兒莊是血戰(zhàn)怎么了,人家大捷!
可滕縣,那是真正的死戰(zhàn)啊……憑什么臺兒莊能打到血戰(zhàn)的地步,其他地方就會安全呢?她為什么不強硬的阻止,并且把他帶在身邊呢?明明他是個新手,根本沒有能力獨自應(yīng)對那個場面……
我不殺伯仁,伯仁亦不因我而死,可我總是雙手發(fā)燙,覺得伯仁走上死路的那一步,我也有推一把。
不管王蕓生如何決斷,黎嘉駿覺得,自己這次作死采訪,是勢在必行了。
“我無法詳說我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委,但若我不走這一趟,有一些心結(jié),我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即使,我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黎嘉駿寫了一封信藏在身上帶著,照常去報社上班,王蕓生中午才到,他先把熊津澤叫進(jìn)辦公室,過了一會兒,熊津澤出來了看到她,表情復(fù)雜,朝辦公室示意了一下。
預(yù)感到事情的走向,她握緊了手中的信,進(jìn)了辦公室。
“昱亭,我再問一次,你確定你放棄南京,去襄河防線嗎?你知道那有多危險嗎?”王蕓生端坐在桌前,嚴(yán)肅的問。
實話講黎嘉駿的忐忑心情一直存在,她就沒一個確定的時候,但凡這種情況她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借用外力把自己作死,所以她貌似堅定的點頭:“是的,我確定了!”
“哎?!蓖跏|生又是嘆氣,“那可能這兩日就得走,有一個通訊班要送過去,我已聯(lián)絡(luò)過,那邊同意讓你逗留兩日,兩日后,戰(zhàn)局就不明了,你必須回來。”
“可以。”
“那你家里……”
黎嘉駿把薄薄的信雙手遞上:“先生,您什么都無須說,我同家里講我去的是南京,他們會放心一點,這信,恐怕要勞煩您在我出發(fā)后寄到家中,我怕留在那里,他們發(fā)現(xiàn)太快,我就走不了了?!?
“昱亭啊……”王蕓生沒接過信,“你可知,若你有三長兩短,我心里會多難受嗎?”
“可是先生,是我自己提出的要求,是您同意我的志向給我的機會,信里還有我自擬的生死狀,此次若有三長兩短,我亦是有心理準(zhǔn)備,并且心甘情愿的,我沒法說為何我一定要去,但自從宋軍長去后,我真的難有一個安穩(wěn)覺,這次,真的是謝謝您?!?
王蕓生接過信,疲憊的擺擺手:“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問熊編輯,我已吩咐他全力配合你,這信,我會親自送達(dá)。你好好準(zhǔn)備,飛機可能傍晚就出發(fā)了?!?
“知道了?!崩杓悟E微微鞠躬,走了出去。
“昱亭啊,千萬保重?!标P(guān)門前,王蕓生還在叮囑著。
黎嘉駿靠著門深吸一口氣,正對上熊津澤復(fù)雜的眼神,他走過來,沉聲道:“來?!?
兩人進(jìn)了倉房,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包東西,一樣樣數(shù)著:“膠卷,油紙本,證件,電訊本,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還有什么缺的你和我說?!?
這些東西黎嘉駿自己就有全套,但她畢竟是出公差,也沒必要推卻,便收了下來,搖頭:“沒了,如果有我也自己準(zhǔn)備吧?!?
熊津澤于是沉默下來,左摸摸右摸摸,活像一個游子出門前的老母,有塞不完的東西。
黎嘉駿嘆口氣,她關(guān)上倉庫門,把東西一放,道:“說吧。”
“什么?哦……”他撓撓頭,“主任讓我準(zhǔn)備,去南京……”他偷偷看了她一眼,“昨天他還喊你,結(jié)果現(xiàn)在……我有點不明白,這是一次極好的機會,為什么到頭來……中間是不是有什么緣由,我憑空得那么一塊餡餅,你卻只身到那么樣的地方去,我覺得……我過不去?!?
“嗨,我以為什么事兒呢?!崩杓悟E朝天翻了個白眼,“你想太多了,你覺得如果要競爭,這事兒派下來,咱倆誰有資格?”
“你,你不是三三年就在報社了嗎?”
“……”好像還真是哦,“我說是專業(yè)的!”
“你還不夠?qū)I(yè)嗎?”
“小砸!抬杠嗎?我這么業(yè)余!”黎嘉駿叉腰,“什么人去什么地方,我不喜歡跟政客打交道,我玩不過他們,但我會殺人,會拍照,還會日語,所以戰(zhàn)場就是我的地盤。南京那兒,你行你去,我是不樂意的?!?
“嗯……”熊津澤還是疑慮重重的樣子,但到底還是放棄了,只是皺著眉,“那么昱亭,你千萬要小心啊,我以前聽你的事兒看你的樣還有點不信的,誰承想,你竟然真的,哎,我是服了,你一定要回來啊?!?
“為了讓我安心工作,你是不是應(yīng)該識趣的給我打個掩護(hù)?”
“你不說我都忘了,我終于明白昨日你兄長來電詢問的是什么了,居然是這樣,哎,你不會是讓我騙人吧,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以對你們家人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