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岳咬了咬嘴唇,抬了抬手,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了。
然后,他眼珠子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跪不下去。
“澤岳定當努力鉆研,不讓陳老前輩失望?!?
李澤岳無奈道。
“嗯?!?
陳一點了點頭,目光向后看去。
忽得,咧開了嘴。
“小黑子,長大了?!?
黑子抽了抽鼻子,都老大的人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眼角有些濕潤。
當時夏家的孩童,誰不仰慕那個在劍池旁結(jié)廬練劍的俠客?
見陳一說完話了,
陸聽風(fēng)和祁萬化這才笑呵呵地走上來。
李澤岳自覺站到一旁,重新被凝姬扶住。
陳一靜靜地看著這兩個老頭,
眼神有了些細微的變化。
看著陳老頭的眼神,陸聽風(fēng)臉上的笑容頓住了,慢慢收斂。
心底,竟生出幾分干澀。
其實,他是知道陳一這些年在哪的。
枯坐大雪山十年,
難道,還得回去嗎?
“老陳,跟我回莊子吧,我那還藏了些好酒……”
陸聽風(fēng)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啞。
陳一笑了笑,搖了搖頭。
他看向祁萬化,努了努嘴,攤開了手。
祁萬化嘆了口氣,
乖乖從腰間解下了酒葫蘆,放到了他手里。
陳一拔出塞子,聞了聞熟悉的酒香,沒喝,只是在他們面前晃了晃,掛到了自己腰上。
“盜山上的猴兒釀,有這個就夠了?!?
“老陳啊,一起去老陸莊子上坐坐吧,好些年不見了,總得好好喝上幾天,嘮嘮嗑啊?!?
祁萬化接著道。
陳一又搖了搖頭:“我得回去了?!?
“回去?
老陳,你能回哪啊,莫不是這些年不見,你偷摸著成親了,家里還有個婆娘管著?
怎么也不與我們這老伙計說一聲,咱們窮歸窮,湊吧湊吧好歹能送些份子不是?”
祁萬化嬉笑道。
他其實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一些不對,但盜圣大人并不想讓此時的氣氛沉重起來。
老友間,好不容易見上一面,非要那么嚴肅干什么?
不過是離別而已。
都是老頭子了,人世間的辛酸苦辣早就嘗過一遍,有什么看不開的。
“不去了,下次,等我下次出來,挨個去找你們討酒喝。
有個籠子,現(xiàn)在不是很結(jié)實,我得過去看著點?!?
陳一笑著,從腰間解下了佩劍。
然后,看向了神情復(fù)雜的陸聽風(fēng)。
“老陸,你鑄的這劍,質(zhì)量不行啊,才幾十年,都快用壞了?!?
陳一把劍扔給了陸聽風(fēng)。
陸老頭接過,拔出劍鞘。
此劍,名為九天。
準確來說,這柄劍,才是他一生鑄劍的巔峰之作。
依舊是寒光凜凜,在主人的常年溫養(yǎng)下,靈氣十足。
但細細看去,劍身上,多了幾道裂痕,也不知是因何所致。
“這劍,你拿回去回爐重造吧,
找個合眼緣的,送人。
我已經(jīng)用不著了?!?
陳一看了陸聽風(fēng)一眼。
陸聽風(fēng)嘆了口氣,點點頭。
“行了,事也辦完了,我就先走了?!?
陳一又笑了笑,
回頭,看向李澤岳。
“記住我說的話?!?
“晚輩必然銘記心中,
前輩……慢走。”
李澤岳再施一禮。
身旁,黑子、姜千霜、凝姬、楊零,都跟著俯身一禮。
陳一慢慢沿河向東走去。
“老陳,別忘了,說好了啊,
等你下次再出來,挨個來喊我們,喝酒!”
看著陳一的背影,
祁萬化高聲喊著。
陸聽風(fēng)手中緊握著九天,
他似乎又想起了四十多年前,
有個衣衫破爛的年輕人來到了西山,明明餓的都有些皮包骨頭了,還舔著臉要自己給他鑄一把劍。
“我看你手藝也就這樣,能鑄出來什么好劍?”
“你再放屁?
老子若是想鑄,能鑄出來天下第一劍!”
“你鑄一個給我看看?”
“我這是白鑄的不成?沒銀子,什么都免談?!?
“嘿,我告訴你,你別看老子現(xiàn)在穿的破破爛爛的,老子可是大周數(shù)得上號的貴公子,家大業(yè)大著呢。
別說請你鑄劍了,把你這鐵鋪買下來都跟玩一樣!”
“趕緊給我滾蛋!”
陸聽風(fēng)搖了搖頭,
誰能想到,當年那身無分文的年輕人,當真是一位被放出來歷練的貴公子呢?
可誰又能想到,一朝風(fēng)云變幻,世間又能變個模樣?
“老陸啊,我家沒了,大周也亡了,這下,我真成窮光蛋了。”
“你不是還有老子當年給你鑄的劍嗎,就這一把劍,都能把半個姑蘇城買下來?!?
“那不行啊,這是我吃飯的家伙事,可不能賣?!?
“你都成天下第一了,這世間你不是想如何便如何,怎么就窮光蛋了?”
“天下第一又怎么了,
老陸啊……
江湖那么大,
當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陸聽風(fēng)站在原地,望著那道背影漸漸遠去,卻始終沒有再回頭。
……
陳一走了,祁萬化也走了,他想去京城找自己的大徒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臨走之前,李澤岳塞給了祁萬化一個十三衙門供奉的牌子。
只說是……
“拿著這個牌子,您可隨意進出十三衙門,各部門也都認得,您在京城行事,也方便些?!?
祁萬化拿著這個牌子,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自己這盜圣的身份,一旦進了京城,立刻就會被無數(shù)眼線盯上,有了這牌子傍身……
俺老祁也能堂堂正正抬頭挺胸地走路了!
盜圣雖然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師門列祖列宗,但……
沒有但了,
老子這些日子幫這小子跑前跑后的,拿個牌子怎么了?
老子應(yīng)得的!
于是,祁萬化就朝京城而去了。
李澤岳則坐上了一輛馬車,
慢慢朝姑蘇城行去。
“那么久了,
她,該等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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