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書信和禮物送到京城時,已經(jīng)進了八月。
榮國府諸人因賈代善近日身上大不自在,故接到賈敏的書信均不以為意,而賈赦雖感激妹妹記掛著兒子,但是他本性昏聵,素來不操心這些事,上頭又沒有妻子時時刻刻勸諫,便只以吃酒聽曲觀舞為樂,將書信擲于一旁置之不理。
反倒是李恂看完林如海的書信后悚然一驚,說起來顧明亦是他的門生,十分精明強干,他格外倚重,若他當真做了林如海說的這些事,將李赫當做替罪羔羊,他絕對不能容忍。
他不是聽風就是雨的性子,先命妻子給林家回一份厚厚的節(jié)禮,然后悄悄打發(fā)心腹下人去打探李赫和顧明的事情,大概因為李恂父子重視自己的緣故,顧明做事并不是特別謹慎,試想,誰會懷疑自己最信任的人?因此月余后,果然讓李恂查到了不少蛛絲馬跡。
李恂一顆心登時如墜冰窟,當即叫來了李赫。
林如海所說的并非無的放矢,如今更是證據(jù)確鑿。
李赫不敢置信地道:“顧明怎么能做這樣的事情?我可是把他當成手足一般的兄弟?!?
李恂苦笑道:“若不是如海隱隱聽到一些兒風聲覺得不大好特特來信告訴我,恐他不僅會背叛咱們,還會反咬一口,我也不知道咱們家竟養(yǎng)了這么一只白眼狼,竟巴結(jié)上了和咱們家不和的官員,只怕這些年他沒少泄露咱們家的一些秘密?!?
李赫紫漲了臉,脖頸上青筋隱隱,怒道:“狼子野心!恩將仇報!當真是小人!”
顧明出仕后,李家看重他的才華,很是幫襯了一把,若是別人,沒有根基,單是候缺都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哪里像他,剛剛考中進士,李家便幫他謀了個富饒之地的七品縣令,三年后更升到了京城,為六品長安縣縣令,如今已經(jīng)是從五品員外郎了。
但李赫畢竟是三十歲的人了,經(jīng)歷世事,官至四品,自有城府,發(fā)怒過后片刻便平靜下來,問道:“父親有什么打算?兒子惟命是從?!?
李恂嘆道:“顧明此人不可交,但驟然疏遠必然讓他心生警覺,俗話說,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依我看,不妨采用如海的建議,出京外放,自然而然就遠著他了,等你離開京城以后,我再解決他。”自己只有李赫這么一個獨子,顧明竟然和自己家的敵人聯(lián)手打算除掉他,就算自己是個儒雅溫和處處與人為善的文人,也忍不住火冒三丈。
李赫沉聲應(yīng)是。
李恂感慨道:“如海倒是個好的,可以深交,可惜他時運不濟,幾次三番該當考試之時喪親,若非林公和林老夫人過世,只怕他如今比你強呢?!?
李赫道:“如海的才學(xué)品格我素來欽佩,記得父親當初夸他有狀元之才、探花之風呢,難得他遠在江南還惦記著咱們。”他雖是金榜高中,又進了翰林院為庶吉士,時常在御前行走,但是曾經(jīng)和比他小六七歲的林如海相交多年,對林如海的才學(xué)向來自嘆不如。
李恂嘆道:“如海的夫人和你妹子極好,他們都還記掛著你外甥,請我們多照應(yīng)些,可惜你妹妹沒福,竟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提起自己的妹妹,李赫難掩怒火,為妹妹感到憤憤不平,道:“的確是妹妹沒福,原先瞧著賈恩侯俊俏風流,誰承想竟是個不成器的,不務(wù)正業(yè),無知昏聵,貪淫好色,反叫妹妹受氣,若不是榮國公在圣人跟前的體面,我早打上他們的門了!”
李恂道:“如今說這話已是遲了,可憐你妹妹年紀輕輕就扔下了璉兒。如海在信中安慰我說,素聞榮國府府上與別家不同,極溺愛子孫,勢必不會怠慢璉兒,你怎么看?”
李赫心中一動,忙道:“他說的是反話罷?莫不是想讓我們看著璉兒?”
李恂點頭道:“我也如此覺得。恩侯這樣的人如何能教導(dǎo)好璉兒?榮國公近日不大好,誰能好好照料你外甥?若你妹妹在世倒也罷了,如今偏生不在了,恩侯其身不正,難免教壞了璉兒,明兒我打發(fā)人去接璉兒過來住幾日。”
話音未落,忽聽有人來報,道:“姑太太府上發(fā)了訃文,說是榮國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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