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夜晚,他們相擁而眠。
在破曉時分,本已經(jīng)安靜的屋外再一次熱鬧起來。
眾人一起慶賀著新一年的到來。
甚至還能聽見顧兆年的聲音,嚷的情緒高漲、清晰。
在黎明將至的夜空里,穿透過烏云、黑夜,直抵遠(yuǎn)方。
"十——"
"九——"
最開始,只有顧兆年一人的聲音。
聽起來帶著些瘋勁。
可那邊那一群都是喝高了的人,聽見顧兆年嚷嚷著,不由得也附和著一起大聲叫喊。
"八——"
"七——"
加入的聲音越來越多。
也愈發(fā)洪亮。
徹底將熟睡的兩人驚醒。
夏寧聽見后,拽起大氅攏著下地,走到窗前,用力推開窗子。
聲音從篝火微弱之處傳來。
"六——"
"五——"
數(shù)字越來越小,聲音卻越來越大。
情緒如同繃緊的弦,又似滿溢的茶盞,快速堆積聚集著,積攢著一股勁,等著最后一刻的爆發(fā)。
"四——"
"三——"
聲音里的瘋勁也感染了夏寧。
令人想起了這大半年以來捱過所有的難關(guān),吹過的所有風(fēng)沙,受過的所有磨難。
總算得到了回報。
他們的努力并不是白費的。
未來之路,定會一片光明。
是希冀,亦是期盼。
她探出些身子,妄圖將那些人看的更清楚些,唇齒微不可查的張合著,竟是也跟著一起念了起來。
"二——"
"一——"
她也跟著一起喊了起來。
響亮的聲音在夜空中回響盤旋著。
破曉。
而至。
撕裂了黑夜的云層,投射出金燦燦卻無比溫暖的光芒,籠罩著這片北方的綠地。
她昂著臉,一眼不眨的望著黎明。
胸中充盈著熱騰騰的暖意。
篝火那處,歡笑聲又起來,夾雜著顧兆年的問候聲,聽著有些奇妙,但在喧鬧之中,卻也不算醒目,剛好就融入了進(jìn)去,
夏寧吐了口氣,一團白霧迅速凝結(jié)。
她探頭探得久了,臉頰被凍得有些僵硬,瑟縮著肩膀打算回屋去,冷的齒間打顫。
后背撞上一道結(jié)實的后背。
夏寧方才聽得認(rèn)真,甚至連身后的動靜也忽略了。
她回眸看去,眸中神采奕奕,泛著明亮的微光,"您醒啦。"
耶律肅從后抱住她,一手越過她的胳膊,將推開的窗子合上,擋住了外面吹進(jìn)來的冷風(fēng),喉間傳來一道低應(yīng)聲,"穿的這么少,也不怕染了風(fēng)寒。"
夏寧在他環(huán)起的胳膊中轉(zhuǎn)了個圈,仰面看著他:"只看了一會兒,不妨事。"
方才跟著喊了兩句,這會兒倒是倦意襲來。
昨晚他們歇下的也不早。
她虛掩著唇,打了個哈欠,眼睫濕漉漉的。
"繼續(xù)睡會兒"
她黏糊著嗯了聲。
耶律肅看了眼,這才攬著她走去床榻,兩人又擁著睡了會兒。
在兗南鄉(xiāng)的日子平靜而安逸。
不像忙碌時,總有不同的人來尋夏寧,每日都不得閑,不是在馬背上趕路去查看修路進(jìn)度,就是去兗南鄉(xiāng)的四周巡視。
猛一下閑了下來,眾人都有些不適應(yīng)。
顧兆年一改忙碌時的精力無限,自從大年三十熬了一整夜后,夏寧便很少再看見他了。
他還在門上貼了張紙,上書:
休假勿擾。
若不是婆子送去的飯菜每日都吃的精光,大伙兒都以為他要出事了。
耶律肅在兗南鄉(xiāng)陪了夏寧三日后,動身返京。
為了前來兗南鄉(xiāng)陪她過年,他連合宮夜宴都不曾露面,繼續(xù)在兗南鄉(xiāng)呆下去實在不妥,京中權(quán)勢復(fù)雜,新政推行舊政改革舉步維艱,邊境還有西疆這一虎視眈眈的鄰國。
在耶律肅動身前,傅崇與春花從南境趕了回來。
傅崇與耶律肅密談許久。
出來時,兩人神色不算凝重。
這一次分別,夏寧已不似蘇州城那一次依依不舍。
分外干脆爽快。
她立在耶律肅的馬旁,淺笑盈盈的淺福一禮,"一路走好。"
不像是送人遠(yuǎn)行,更像是送人出門去,當(dāng)日就會回來的那般。
耶律肅已翻身上馬,見她神情明朗,毫無陰霾不舍之意,墨黑的眼瞳中的神色僅有那么一瞬的微妙,很快就掩蓋下去,"好好照顧自己,萬事不可勉強。"
夏寧頷首,柔聲應(yīng)是。
他收緊韁繩,又說了句:"我走了。"
她又一頷首,"您走好。"
說著,還后退兩步,朝著他揮了揮手。
耶律肅:……罷!
掃去的眼神無奈卻又寵溺,最后,彎下腰身,湊近與她低聲說了一句:"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