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邪之源的宮門在身后合攏時,發(fā)出沉悶的“咔嗒”聲,像咬合的齒輪終于歸位?;疑臻g徹底消散的剎那,眾人腳下已踩著汴京熟悉的青石板路——縫隙里嵌著去年的櫻花瓣,被露水浸得發(fā)脹,透著股清甜的霉味,是獨屬于人間的氣息。晨霧像層薄紗,籠著街角的包子鋪,蒸籠里冒出的白氣與霧融在一起,裹著肉香漫過來,比萬邪核心的腥氣好聞百倍,勾得人胃里咕咕直叫。
武大郎最先反應過來,扁擔“哐當”戳在地上,震落槐樹葉上的露珠,砸在他手背上涼絲絲的。他眼圈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喉結滾了滾,聲音發(fā)?。骸斑@...這是咱汴京的街?”他伸手摸了摸身邊的老槐樹,樹皮粗糙的紋路蹭得手心發(fā)癢,突然朝樹干猛拍一掌,“俺不是在做夢吧?這樹皮上的疤,還是俺小時候爬樹蹭掉的,當時疼得俺哭了半宿,娘還給俺貼了片狗皮膏藥!”
“不是夢?!迸私鹕彽募t綢輕輕拂過枝頭新發(fā)的嫩芽,鵝黃的芽尖沾著露水,涼得像塊碎冰。她轉頭看向妹妹,紅綢在潘銀蓮腕間繞了個圈,帶起陣癢意:“你聞,有槐花香?!背快F里飄來淡淡的甜香,讓她想起小時候偷摘槐花的午后,王大爺?shù)墓照惹迷谑迳系摹昂V篤”聲仿佛還在耳邊,驚得麻雀撲棱棱飛起來。
潘銀蓮笑出聲,眼角還掛著淚珠子,被風一吹涼颼颼的:“咋不記得?你把槐花塞我兜里,結果我被刺扎得滿手是血,你倒跑得比兔子快,還回頭喊‘妹妹你掩護’!”姐妹倆相視而笑,晨霧里的身影像幅淡墨畫,連空氣都軟了幾分,纏纏綿綿的。
冰露望著自己花白的發(fā)間冒出的青絲,黑得發(fā)亮,像剛泡過的墨。她摸了摸眼角淺下去的紋路,指腹劃過皮膚時有點發(fā)澀,突然被人拽了拽衣袖。韋小寶舉著那柄櫻花劍,劍身在晨光里泛著粉白的光,劍尖還沾著片真櫻花,花瓣上的露珠滾來滾去,像要墜不墜的淚。“你看!我剛在街角折的,比糖做的好看吧?”少年鼻尖沾著灰,笑起來卻亮得像太陽,虎牙尖尖的,“說好的三月櫻花,咱沒錯過?!?
“傻樣?!北渡焓痔嫠恋舯羌獾幕遥讣庥|到溫熱的皮膚,心里踏實得像落了地的石頭,“花能等,人可不能等。”她望著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覺得那半世陽壽丟得值,至少換來了此刻的鮮活,比什么都強。
市井煙火:劫后余生
歸不歸背著王文卿往三清觀走,老道士靠在他肩頭,雷令還在掌心微微發(fā)燙,像揣著顆小火星,烤得人心里暖融融的?!巴醯篱L,你說咱這算不算...勝了?”歸不歸踢開腳邊的石子,石子滾出去老遠,撞在墻根發(fā)出“咚”的輕響。他聲音有點發(fā)飄,像踩在棉花上——總覺得不真實,怕下一秒又掉進忘川水里,被那些黑蟲鉆進褲腳。
王文卿咳了兩聲,嘴角卻帶著笑,露出點孩子氣的狡黠:“算不算勝,得看炊餅的熱氣?!彼浯罄傻姆较蚺欤瑝褲h正蹲在賣炊餅的攤子前,跟老板比劃著什么,手舞足蹈的像個孩子,唾沫星子濺得老遠,把老板逗得直樂,“你看他那饞樣,哪像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活脫脫餓了三天的模樣,恨不得把攤子都吞下去?!?
潘金蓮姐妹拐進巷口時,潘銀蓮突然停住腳,指著墻根“呀”了一聲。磚縫里鉆出株新草,兩片嫩綠的葉子上還沾著昨夜的雨珠,嫩-->>得能掐出水,像極了她們在忘川邊見過的冰露心燈火苗,怯生生的卻透著股勁,非要從石縫里鉆出來看看太陽。
“這叫啥?”潘金蓮蹲下身,裙擺掃過地面沾了點潮氣,指尖輕輕碰了碰草葉,涼絲絲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是咱潘家的韌性。”潘銀蓮握住姐姐的手,掌心的溫度熨帖得很,像揣了個暖爐,“以后再沒人能拿捏咱了,咱自己的命,自己攥著,誰也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