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趙淑妤對著銅鏡,仔仔細(xì)細(xì)地為自己上妝。
她用最上等的脂粉,遮住了臉上的淤青。
用最艷麗的口脂,掩蓋了嘴角的傷痕。
她望著鏡中的女人,左看看,右看看。
依舊那般端莊,那般美麗。
但那雙眼睛,卻空洞得沒有一絲光彩。
趙淑妤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但是她只要想起龐大海那暴躁的,兇狠的樣子,就心有余悸。
回憶起曾經(jīng),自己剛被李萬天許配給他時,那個太監(jiān)溫文爾雅,待她相敬如賓,甚至兩人都分床睡覺。
這讓趙淑妤得到了身為女子的極大尊重。
可如今,他成為李萬天的貼身太監(jiān)。
權(quán)力、地位越來越高,反而對她也越來越暴虐。
以前只是生氣,斗斗嘴。
現(xiàn)在居然拳打腳踢,口口聲聲要“殺了你”“殺了你”……
原來,曾經(jīng)的種種都是他裝出來的。
趙淑妤想著,從梳妝臺的暗格里,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葫蘆。
葫蘆是紫檀木雕的,上面刻著細(xì)密的纏枝蓮紋。
這是她干娘給她的。
說如果有一天不如意,就吃下里面的東西,可以起死回生,換一種活法。
后來她才知道,這里面是假死藥。
一共有兩顆。
是西域傳來的秘藥。
服下后,一個時辰內(nèi),心跳呼吸全無,與死人無異。
一個時辰后,便會自行醒來。
這,是她救寧蘭的唯一辦法。
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她將小葫蘆掛在胸前,藏進(jìn)衣襟里。
冰涼的木頭,貼著溫?zé)岬钠つw,讓她混亂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想。
如果龐大海再敢碰她一下,她就吞下這藥。
讓他以為自己畏罪自殺了。
讓他嘗嘗,什么叫絕望。
趙淑妤鉆進(jìn)粉拳,下定決心。
這時,門外,傳來兩個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
“姑姑,時辰到了?!?
他們是龐大海的親信,奉命來“護(hù)送”她去冷宮。
名為護(hù)送,實為監(jiān)視。
“知道了?!壁w淑妤應(yīng)了一聲,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走吧。
該去演戲了。
為了林鈺,也為了自己。
冷宮的路,陰森而漫長。
兩側(cè)的宮墻,在月光下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風(fēng),吹過光禿禿的樹梢,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趙淑妤走在中間,兩個太監(jiān)一前一后地跟著她,像兩只討厭的蒼蠅。
她能感覺到他們那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逡巡。
惡心。
下流!
趙淑妤摸了摸胸前的小葫蘆。
心,又安定了幾分。
很快,冷宮到了。
那扇破敗的大門,像一張巨獸的嘴,等待著吞噬一切。
她不知多少次來過這里,陪干娘聊天,解悶。
但殺人,還是第一次。
負(fù)責(zé)看守的太監(jiān)早已得了龐大海的吩咐,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打開了門。
一股霉腐潮濕的氣味,撲面而來。
趙淑妤皺了皺眉,抬步走了進(jìn)去。
寧蘭住的小院,在冷宮的最深處。
院子里雜草叢生,石桌上落滿了灰塵。
彤彤正坐在石階上,抱著膝蓋,小聲地抽泣著。
聽到腳步聲,她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恐。
吱呀——
木門被推開。
趙淑妤那張布滿寒霜的臉出現(xiàn)在門洞。
而她后面,還跟著兩個看起來就兇神惡煞,殺人如麻的太監(jiān)。
彤彤嚇得“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你們……你們要干什么?”
趙淑妤沒有理她,步伐在她身邊略過,徑直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房門。
屋子里,一片昏暗。
寧蘭正蜷縮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床又臟又破的被子。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
那張曾經(jīng)嬌艷的臉,如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當(dāng)她看到趙淑妤時,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但當(dāng)她看到趙淑妤身后那兩個太監(jiān)時,疑惑瞬間變成了恐懼。
“你……你們……”她想往后縮,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退無可退。
趙淑妤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寧貴人,別來無恙啊?!彼穆曇?,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寧蘭抖得更厲害了,她能明確感覺到這三個人不懷好意!
“你……你想干什么?”
趙淑妤沒有回答。
她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她拔開瓶塞,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是鶴頂紅?!彼粗鴮幪m,一字一句地說道:“龐總管說了,讓你死得痛快點?!?
寧蘭的瞳孔,驟然一縮。
“不……你憑什么殺我?我是清白的!我沒有玷污皇室血脈!你們憑什么殺我!”她瘋狂地?fù)u著頭。
她想求饒。
但她知道,沒用的。
如果是以前的貴人,龐大海多少還在乎些皇家顏面。
可現(xiàn)如今,她是一只可以隨意碾死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