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這是哪?”
話音未落,背后之人自己先愣了一下。
從喉嚨間發(fā)出的聲音沙啞無力,像漏了風的風箱,仿佛年過八旬的老嫗。
“別緊張,你昏迷了一年,因昏迷時間太長,許久沒有說話,乍然開口,發(fā)音會有些困難,過幾日就好。”脖子上抵著一把剪刀,他還有閑工夫先安撫人心。
說罷,他抬了抬手,把湯藥給她看:“我是一名江湖游醫(yī),名銜恩,是你的救命恩人,這是江逢君的私宅。一年前,是他把你送來這?!?
一年?她居然昏迷了一年么。
張知玉眼睫微顫,抵在他脖頸上的剪子卻沒卸力:“江逢君人呢?”
她像繃緊的琴弦,警惕地觀察著他,銜恩也不慌。
“他奉命留京,只有休沐時才會回來,他說你醒了,就把這個給你,你就不怕了?!?
是一把很精致小巧的小木劍,拇指大小,是江逢君隨身之物。
張知玉遲疑地松開抵在銜恩頸側(cè)的剪子,將木劍接過來。
木劍小小的,置于掌心,仿佛有某種魔力,讓她得以定下心來。
“你身體虛弱,需得精心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才能養(yǎng)回來,先把藥喝了?!?
銜恩揉了揉脖子,淡定地把藥放在桌上。
張知玉瞥了一眼湯藥,沒喝。
攥著木劍環(huán)視屋內(nèi)一圈,視線移向窗外,就見檐廊下紅綢飛揚,分外惹眼。
“誰要成親?”她醒來的時候就想問,屋里各色物件皆是紅色,燭臺是紅色、床帳錦被是紅色、地毯亦是紅色。
銜恩順著她的目光向外看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啊。”
……
當日夜里子時,江逢君趕回逢園就直奔恰景園。
穿過月洞門,江逢君一眼看到坐在廊下的張知玉,瞳孔驟縮,仿佛被施了定身術(shù)愣在原地。
張知玉也瞧見了他,第一眼險些沒認出來。
一年沒見,他變了許多,變得憔悴、低沉,還曬黑了。
她醒來后,其實迷迷糊糊的,腦子不太清楚,心里卻始終繃著根弦,不敢放松。
直到江逢君的出現(xiàn),她才對自己還活著這件事有實感。
張知玉離了美人靠,起身朝他跑過去,一腦袋扎進他懷里。
江逢君穩(wěn)穩(wěn)接住她,雙臂緊緊環(huán)著她不敢放開,唯恐眼前的美好是他的錯覺。
“江逢君,你長高啦?!睆堉裨谒麘牙镅銎痤^,對他露出沒心沒肺的笑。
江逢君扯了扯嘴角,視線越過她,落在屋內(nèi)桌子上那碗已經(jīng)涼透的湯藥上。
“你才好,不能吹風,你先回屋,我去吩咐人重新煎一碗藥來?!?
兩人對視片刻,彼此眼底都揉雜著復雜的神色,千萬語堵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口。
張知玉眸光閃了閃,點點頭,放開手從他懷里離開。
懷中的暖意抽離,寒風挾著寒意重新將他包裹。
江逢君走出兩步,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張知玉還站在原地,朝她擺了擺手,她才慢騰騰回屋去。
張知玉小步邁過門檻,映入眼簾的是那把纏著紅線的如意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