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困擾兩人的矛盾,似乎就在這巨大的變故里消失殆盡。
裴淑微微側(cè)臉,看著這個陪伴十來年的男人,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他臉上的皺紋,黯淡的膚色,以及布滿紅血絲的雙眼。
“老幺,你是真老了……”莫名的,裴淑說出這話。
“呵,都是多大年齡的人呢,再不老就是妖怪了?!背汤乡鄢读顺蹲旖?,剛想說裴淑自個兒也是中年人,何必嘲笑自己呢,余光卻掃見她肌膚細滑,確實少了當初的粗糙與土氣。
幾乎涌在嘴邊的抱怨聲,頓時變?yōu)榱艘宦曢L嘆。
“阿淑,我對不起你?!币坏蔚螣釡I從程老幺眼角滑落,他沒有擦去,而是任其留在身后的沙發(fā)上。裴淑扭頭看他一眼,熟悉地伸手擦拭,安慰道:“沒事,我們還有以后呢……”
與之前的悲傷不同,稍微適應了一些的裴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帶著期待的語氣問道:“老幺,你還記得之前逃單的冷家男人嘛?”
程老幺頓時挺直了身體,眼神里冒著光彩:“你不說我還忘了,這家伙還欠咱們一百多萬呢。這回要能叫他還債,那就能‘東山再起’!”
“是啊?!迸崾琰c點頭,但有些擔憂地說出疑慮:“可他跑了幾年了,好多人都沒有找到,就咱倆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啦!”程老幺表示現(xiàn)在不同往日,“以前念著兄弟情義,廠里生意好,我就沒尋過他,幾年過去,這利息錢都要不少呢!”
兩人因為這一點點的希望,多了對未來的期待。
可很快,程老幺就露出為難表情:“這大人還能隨便吃喝,應付了事,但為為跟著一起,怕是不得行啊,尤其是她讀的私立學校,一年學費上萬元……”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一時的不慎,會給家人帶來巨大的變故。
“要不先送回老家,讓媽幫忙照看,正好我倆可以去找找這姓冷的!”裴淑給出建議。
這本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程老幺自然不會拒絕。
當夜,他們就聯(lián)系了徐碧。
“啥子誒,這一個個的都鬧著要我?guī)兔?,我哪有那么好的精力??!”徐碧想都沒想就搖頭,表示反對,甚至還冷嘲熱諷道:“就為為那脾氣,又有幾個人能與她和得住,我可不想早早地被她給氣死了!”
“媽,你這話說得就過分了。”程老幺嘴唇翕動幾下,差點就要將真相告知對方。
片刻后,才終于緩緩開口:“你要是不幫忙帶的話,那我就只有將她送到岳母家,到時怕是村里人都曉得這事……”
良久的沉默之后,徐碧終于應了聲“好”。
……
回家已是迫在眉睫,宛如趕在寒冬前的飛雁,裴淑和程老幺難得達成了一致的想法。
待到程為止從學校歸來時,工廠門口堆滿了大包小包。旁邊站著一臉躊躇的徐慶,他從隔壁的晶晶小賣部買了一些零食塞了過來,不太放心地叮囑:“為為,以后要聽師傅師娘的話……”
一輛大巴車緩緩駛了過來,在程為止還不了解具體安排的時候,她被裴淑拉著手往臺階上走,而程老幺則是將一把鑰匙放在徐慶手里。
“師傅……”一下子就要面臨分別,不止程家人傷心,就連徐慶都紅了眼眶。
程老幺表現(xiàn)出一副不在意的豪爽模樣,似乎當初那個沮喪的人已經(jīng)成了過去式,他按照習慣地拍打了下徒弟的肩膀,感慨萬千:“我這一輩子就收了你和萬利兩個,現(xiàn)在來送我的,卻只有你一個?!?
徐慶有些說不出話,他作為一個外人不好摻和進程家人的爭斗。
片刻后,才終于對程老幺說道:“師傅,你會回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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