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這上面咋有那么多的細毛毛?”若說只要一個樹枝上有,倒也不稀奇,畢竟家里有小動物的,偶爾會到處亂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風把毛發(fā)給卷到半空,然后卡在了上面。
可一連看了好幾棵樹木,那枝條上都有小卷的動物毛發(fā)。
“噢,那是之前隔壁院子的小狗來耍,給它梳毛時掉了不少毛,我就拿著放在樹枝上,等小鳥看著,說不定會撿起去做窩呢。”嘎嘎說著這話時,臉上是溫暖的笑意,程為止似懂非懂地點頭,瞧著幾棵樹木上的毛發(fā)數(shù)量,倒莫名有些擔憂那小狗是否會禿頭了。
黃昏后,光線越發(fā)昏暗,隔壁院子回來了不少人,一家子都聚在屋里,還打開了音響,說是要唱卡拉ok,離得不算遠,聲音時常傳來。
不過正是過年期間,大家都不嫌吵鬧,反而還覺得多了絲喜慶。
“為為,快去喊你媽媽來吃飯了,這躺了一天,怕是腿腳也麻了吧……”兩個舅舅分別將屋里的桌椅板凳擺好,然后在中間放了電磁爐,旁邊是洗好的各種蔬菜,肉類,其中還有程為止愛吃的牛肉丸和魚丸。
這架勢看起來是要燙火鍋呢!
只簡單吃了點蛋糕的程為止,感到腹部一陣“咕嚕?!表懀缫佯嚹c轆轆的她,自然是想著趕緊叫著母親裴淑一起去吃飯了。
可當她走到門口時,看著那關閉嚴實的大門,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是為為嗎?”或許是聽到了走路聲,里頭的人主動說話打破了尷尬的氛圍。
程為止在門口應了聲,悄悄用力氣推開了眼前的木門,踏進去后,光線被徹底吸收干凈,屋里黯淡得幾乎看不清手指,自然也無法辨別裴淑的身影。
“你們吃嘛,我這身體不舒服,就不去陪著了……”裴淑說話聲音很小,若是不認真聽,怕是聽不明白。
程為止愣在原地半天,才終于點點頭,然后轉身要走。
“你走,程家的人曉得嗎?尤其是你老漢,是不是他送你來的?”裴淑忍不住叫住程為止,一連說了好幾個問題。
換來的卻是程為止的搖頭,“沒有,爸爸在鎮(zhèn)上說是有同學聚會,我說去找他,然后才能出來的……”
程為止不想隱瞞,幾下就將昨晚的事情復述了一遍。得知她獨自一人在那冰冷的家里待了一晚上,又千里迢迢地找來,裴淑的聲音更是顫抖極了,“為為,是媽媽對不住你?!?
這聲抱歉,像是點燃了壓抑在程為止內心的火苗,她上前一步,循著聲音抓著裴淑的手,很是艱難,又有些忐忑不安地問道:“媽媽,你會回去嗎?”
這次前來嘎嘎家,程為止不只是想要去見見她,更多的是想要知道母親的答案。
極其昏暗的環(huán)境里,兩人都無法看清對方表情,這也讓情緒可以更為肆意和自然地流露。
裴淑透過被握住的手,能感知到女兒程為止的恐懼與不安。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出幾句安慰的話,可早已哭啞的嗓子,能夠發(fā)出的聲音實在是太少了。
“為為,回去吧……”
那個程家,是她的家,而程老幺是她的父親,這是一輩子都不能改變的事情。
“好,我們一起走。”程為止突然起身,似乎想要來扶裴淑,可對方顯然有些抗拒。
黑暗里,裴淑沉默了很久,久到程為止以為她睡著了。然后,一個極其疲憊的聲音響起:“為為,你先回去。媽媽……想在你嘎嘎家里,偷幾天屬于自己的日子。”
忽然,程為止感覺到母親的手,正一點點地從她的掌心抽離。程為止下意識地收攏手指,想把它留住,但那手的去意是如此決絕,像一條滑入深水的魚,無聲無息。
當最后的指尖也從她手中滑脫時,程為止感到心里那根一直緊繃的、連著母親的線,‘啪’的一聲斷了。從此以后,她在這世上的流浪,才是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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