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zhí)中,老二媳婦也將心里話說出口:“我們兩口子命再撇,再窮,也不得做出賣閨女的事!哪像有些人啊,一點沒把閨女當人看?!?
一場大人之間的爭斗,卻叫在場的幾個小孩得了個不痛快。
膝蓋窩毫無征兆地一麻,程為止腿腳一軟,重重跪在冰冷的青磚上。磚石的寒意瞬間刺透了褲子。她抬頭,看見徐碧正將一根縫衣針在灰白的發(fā)鬢上慢條斯理地蹭了蹭,那動作,帶著一種行刑前的莊重與冷酷,語氣依舊不冷不熱,“認罰也得有個樣子才行!”
這場鬧劇一直持續(xù)到傍晚時分,直到家家戶戶都升起炊煙,徐碧這才揉著有些饑腸轆轆的肚子,念叨著:“吵夠了就去弄飯吃,一天就曉得偷懶?!?
這個晚飯,程老幺顯然是不想在家吃了,他在屋里對著穿衣鏡照了照,扭頭看著躺在床上歇著的裴淑嬉皮笑臉道:“等會兒給你打包回來,不跟她們爭廚房……”
那個堂屋,裴淑本來也不想去,覺得渾身都冷冰冰的。這會兒看到程老幺要推門離開,就皺眉說道:“為為還跪著呢?!?
“那也是她自己做錯了事,媽替我們管教也是為我們好?!背汤乡圩哌^來,一臉慈愛地摸了摸裴淑的肚子,意味深長地說道:“再不管,以后咋個為弟弟妹妹做好表率呢?”
裴淑沉默了下,最后只說道:“那你早點回來,莫一天跟那些人吹殼子。”
“不得的,”程老幺拿起一根毛巾,將皮鞋擦得锃亮,才不緊不慢地揚起笑臉道,“村里人,都沒得啥見識,就圖個熱鬧而已?!?
出了門,程老幺發(fā)動車子,先是去老大家接了程萬利,兩人一起去了村里一戶親戚家。
“萬利,我買了不少東西,你待會兒隨便拿些就行?!背汤乡垡贿呴_車,一邊將一條黃硬中華遞給程萬利,這叫坐在副駕駛的程萬利默默地將準備好的禮袋放在了腳旁。
他沒說話,只是拿著硬中華的手暗自用了點勁。
車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直轉(zhuǎn)了個大彎,才終于來到了個搭著塑料棚子,正點亮幾盞大燈的親戚家。
“大表叔,你可算是來啦?!?
有人眼熟程老幺的車子,急忙就從壩子上跑來迎接,尤其是看到他手上拎著的一米多寬的大鞭炮以及煙酒時,嘴角更是咧得合不攏。
如同眾星拱月一般,所有人都齊齊地涌上前,分別對程老幺說著祝賀的話語,“還是老幺能干!我們程家,只出了他這樣一個大老板!”
“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相比較他們那里的熱鬧,跟隨在后面的程萬利就顯得冷清許多,他沉默著走到一旁去將鞭炮點燃,哄笑里,“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來來來,老幺我得給你敬一杯?!敝骷叶似鹁票?,眼里是大日子的喜悅和一種自豪感,“大家隨便吃個飯,村里人都只拎袋鞭炮呢,再不濟也就買點糕點和白糖,還是老幺你大氣!”
周圍人的眼中也充滿了艷羨,剛剛可是眼睜睜地看著老幺從口袋里數(shù)了八百塊做禮金呢,這可是難得一見,各家最多出兩百頂天了。
“我說一個人富不叫事,家家富才叫好?!焙鋈?,有人湊到了程老幺的身旁,一連灌了他好幾杯酒水后,才帶著醉意道:“聽說程家大隊那路啊,還是有些爛,一下雨家里娃兒走路都惱火,一身濕漉漉的?!?
“沒錯,我老娘前不久去趕場,險些摔個大跟頭呢……”
一群人說得是涕淚橫流,看得人著實有些不忍心。先前與程老幺搭話的人再次走上前,端端正正地給程老幺敬了杯酒,說道:“老幺,當初你開廠時,我也是去蹭了杯酒喝的,現(xiàn)在你一家發(fā)達了,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下造福鄉(xiāng)親們呢!”
“造橋修路都是大功德,以后能有不少福報,你以后做生意肯定能越來紅火!”
一聲聲的恭維里,混雜了不少真心話,其中一個人悄悄走到程為止的身旁,拍打了下他的肩膀,故意搭腔:“你不去湊個熱鬧?”
“算了,這種出風頭的事情他一個人去就好。”程萬利笑意藏在手中的酒水中,隨后一口飲下,權當做啥都沒有看到,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人群里的程老幺被人捧得云際,絲毫沒有察覺不對,甚至隱隱還有一種很是正直的義氣,端起酒杯,朗聲說道:“好,那趁著過年前,咱們就趕緊找人把這路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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