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啥子,媽媽不是之前還很著急要幫忙找到霞姐嗎?”程為止將字典放回書包,拿著包子啃了好幾口,嘴角滿是油脂,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裴淑,讓她也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
最后,裴淑敷衍地說道:“每個小孩在長大的過程中,都會有一次‘離家出走’的經(jīng)歷,什么時候想通了,你霞姐就會回來啦!”
對于這個答案,程為止還是懵懵懂懂,又忍不住想,難道自己以后也會像霞姐這樣,逃離熟悉的家,去到另外一個地方嗎?
意識到有可能要與爸爸媽媽分開,程為止的小心臟忽然猛地加快跳動起來,她隱隱感到不安,只能伸出手牽著裴淑,這樣才稍微好受許多。
“好生吃飯,好生聽話?!痹谕泄芩T口,裴淑將程為止交到老教師的手中,并與她揮手道別,那抹笑在陽光里透著一絲暖意,驅(qū)趕了“噩耗”帶給程為止的不安。
課間休息,隨著老教師的一句“先去洗手”,孩子們紛紛擠在水池前,程為止并沒有著急而是站在后面,靜靜地觀察著他們。
“欸,為為,你為什么不去洗手?。俊崩辖處煻酥鴰妆P小點心放在了不遠(yuǎn)處的小桌上,瞧見了程為止還有些猶豫的樣子,就主動拉著她去到水池旁。
沒想到,下一刻,之前與程為止鬧矛盾的小董忽然撇嘴說道:“她爸媽都是在廠里上班的,身上早就被牛仔褲浸入味了,哪里還能洗干凈?。 ?
“小董,別那么說?!崩辖處熚櫭碱^,叫著大伙兒趕緊洗完去吃東西。
“哼,本來就是啊,我媽媽說,你們廠里孩子的手,用漂白粉都洗不干凈?!毙《呀?jīng)-->>洗完了手,還故意甩著水珠,差點濺到程為止的身上。
程為止第一次覺得幼兒園的香皂是辣的,熏得她眼眶有些不舒服,眨巴了好幾下才見好。
雖然這淡綠色膏體聞著是茉莉香,可拿手一搓卻像針扎。她學(xué)著旁邊小女孩的樣子,兩只手都搓了好幾下,直到攤開手指再次檢查,才后知后覺地看到,自己的指甲蓋邊緣確實還殘留著一些頑固的藍(lán)色印記,就像是蛛網(wǎng)般盤踞在此。
是因為早上爸爸放在凳子旁的版褲嗎?還是說其他?程為止想起之前在廠里玩耍的場景,心里悶得厲害。
水龍頭嘩嘩作響,程為止把洗得通紅的手藏到背后。這一刻,她突然明白程禾霞離家前,為什么用板刷蘸著洗衣粉,發(fā)瘋般刷洗那雙十七歲的手,指甲縫里滲出的血色,在肥皂沫里映照得像是小小的海棠果。
同一抹夕陽正照在前往深圳的臥鋪大巴上。
程禾霞蜷在最后一排,鼻腔里充斥著柴油味、汗酸味和某種物質(zhì)腐爛后的甜膩感。出門前她跟人打探過,從新塘鎮(zhèn)到深圳的巴車大概只需要5個小時,可這一路上車子走走停停,一直在招攬客人,愣是將時間延長了不少。
“咕咕咕——”
糟糕,早知道出門前就不喝那么多水了,程禾霞抿唇,微微彎腰將背包抱在懷里,勉強(qiáng)地深呼吸了幾口氣,想要將這種不適感給遺忘掉。
偏偏這時,前排兩個光膀子的男人正用粵語高聲談笑,她隱隱聽懂幾個詞:“用個摩托車就搞過去了,便宜,那個湖南妹……”其中還包括“發(fā)廊”這個詞。
離家前,隔壁繡花廠的阿萍就是被“高薪招工”騙去發(fā)廊,三個月后寄回來的照片,穿著吊帶裙,眼皮涂得發(fā)藍(lán),雖然表情是在笑,可眼神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