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折騰,到程家大隊-->>時已經(jīng)是霞光漫天的傍晚,門口的柚子樹結(jié)滿了果實,空氣里漂浮著剛?cè)紵^的草木味以及幽幽的臘梅香氣。
“我的兒啊——”遠遠地,徐碧就瞧見了那久未歸來的幺兒,眼前頓時涌起一陣熱淚,趕忙伸出火鉗朝身旁的人輕輕打了一下,催促道:“木起干嘛,還不快些去接東西!”
聽到遠處的叫喚聲,埋首于書本里的人終于抬起了頭,她瞪著迷迷糊糊的眼睛,總算是看清了那一張張既熟悉又帶點陌生感的人群。
“二哥,三哥——啊,這是為為吧?”
老幺從口袋掏出一把彩色頭繩塞給眼前人,很是無奈道:“程樹青,你這眼神也太好了吧,人都走你面前了,才認出……”
程樹青楞在原地,用腳尖不好意思地蹭地,解釋起來:“先前聽你們的口信說是要晚兩天回來,我還想著好生準備一些吃的?!?
“不礙事,都是一家人,那用得著客氣!”裴淑笑著寬慰,又推了程為止一把,輕聲告訴她,“去,先給奶奶問號。”
本來就有些忐忑不安的程為止,在抬眼瞧見徐碧滿臉的皺紋時,心里更是有些慌亂緊張,停在原地,遲遲不敢上前去,不僅是那火塘里火焰熾熱,就連打量的目光也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或許是早與徐碧打過交道,程禾霞就要自然許多,她主動走到程為止的身旁,拉著一起問號:“奶奶好?!蓖nD了下,再有些疑惑問道:“怎么不見俊林呢?”
“那小子也不知道跟誰去淘氣了,待會兒我去找他回來?!背虡淝嗳∠聡鸵庾?,程禾霞趕忙追上去,“小姑,我們跟你一起吧?!?
“既然出去,樹青你就順帶去屋后頭摘點豌豆尖,晚上打個湯喝……”徐碧眼皮都沒動一下,顯然對程禾霞幾人的動向并不感興趣。
“為為之前走的時候還小,怕是家里的這些叔爺,都還沒認清呢?!背虡淝鄮Я艘粋€小竹簍,一邊領(lǐng)著禾霞和為止去地里摘豌豆尖和兒菜,一邊與她們說道:“小心些,別把其他秧秧踩壞了……從這往前再走個幾百米,繞過一個坡坡就是大爸家了,這兩天大媽生病,可能要等團年的時候才能見到他們?!?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程樹青搖了搖頭,嘴角似乎彎了一下,隨即又趕緊板起臉:“幸好見面的時間少,要不然這幾爺子怕是又要吵個不歇氣?!?
作為長輩里唯一的女性,程樹青不像二爸和三爸那樣沉悶,反而還很主動和話癆,而回家后程禾霞的情緒一直不高,這會兒更是顯得沉悶許多。
與她相比,程為止活躍許多,趁著兩人在前面更是獨自忙活了起來。
“哎唷,小祖宗,你咋個是連根拔起的……”本來還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程樹青,想好好給她們兩人講解一下近年村里的八卦,哪知一扭頭就看到程為止手快地拔了起來,再仔細一看,好家伙,這田埂上的豌豆尖都被她禍禍得差不多了。
“姑姑——”被訓了的程為止不見害怕,反而還抓起一旁的白蘿卜順勢帶了出來,這些農(nóng)作物她很是新奇,咽了口唾沫:“我們晚上可以煮了吃?!?
“是啊,正好把你這只胖jiojio拿起烘干燉起吃!”程樹青真是苦笑不得,“連個豌豆尖都不會摘,你媽媽真是把你慣得厲害!”
“哼,我才不胖?!背虨橹鼓挲g雖小,可也曉得愛美,有些氣鼓鼓的抱著胳膊站在一旁。
糟了,看來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啊,程樹青偷笑一下,然后和程禾霞互相交換個眼神,忽然就上手一下將她抱起。
“姑姑,快放我下來??!”程為止慌了神,開始求饒,兩人頓時就笑出聲來。
不遠處,隱隱有炊煙飄來,空氣里雖然有涼氣,但更多的是一種帶著熱烈的喜慶,相隔不遠處的幾戶人家都扯了紅紙貼在墻上,就連那房前屋后都掛滿了臘味。
每當這個時間段,村里的一家人、甚至鄰居們圍坐在一起,中間烤著火,上面搭個架子烘衣服、襪子,旁邊放著紅薯、橘子,大家嗑瓜子、擺點龍門陣,簡直安逸慘了。
程為止抱著剛拔出來的蘿卜,小手凍得通紅,心里卻暖乎乎的。她看著家家戶戶屋頂上冒出的炊煙,第一次模糊地覺得,這個叫‘老家’的地方,和廣州的工廠一樣,有一種她說不清的、既讓人安心又讓人緊張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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