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醫(yī)生手里的報告單飄然滑落,如同兩片枯葉,無聲地落在地毯的血污上。
    他踉蹌著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器械盤,發(fā)出‘哐當’一聲刺耳的巨響,他卻渾然不覺。
    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目光空洞地望著榻上奄奄一息的林云諫,仿佛看著一個天大的、殘酷的笑話。
    老管家徹底癱軟下去,被旁邊的仆人死死架住。
    所有醫(yī)護人員都僵立在原地,如同集體被石化的雕像,臉上寫滿了驚駭、荒謬和不知所措。
    林賢終于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臉上的茫然褪去,瞬間被一種極致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被欺騙了二十年的巨大恥辱感所取代。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眼神死死盯住昏迷的父親,又猛地轉向嚇得瑟瑟發(fā)抖、完全不明所以的林想。
    林想看著哥哥眼中那從未有過的、近乎猙獰的可怕眼神,看著一屋子人仿佛天塌下來的表情,她小小的身子抖成了風中的落葉,終于‘哇’的一聲嚇哭了出來,哭聲在死寂的書房里尖銳而刺耳。
    就在這時,榻上的林云諫似乎被這哭聲或是那聲器械盤的巨響驚動。
    他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竟然極其艱難地、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失血和劇痛讓他的視線模糊不清,但他似乎感應到了那彌漫整個房間的、幾乎凝成實質的絕望與驚駭。
    他的嘴唇翕動著,發(fā)出極其微弱、幾乎聽不見的氣音:“……怎……么……”
    他的目光渙散地掃過床邊,掃過臉色死灰、搖搖欲墜的鐘醫(yī)生,掃過劇烈顫抖、眼神可怕的林賢,最后,落在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兒身上。
    他甚至還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或許,是從周圍人那崩潰絕望的眼神中,本能地感知到了某種比槍傷更致命、更摧毀一切的真相。
    他那剛剛睜開的眼睛里,那點微弱的光,像風中殘燭般,劇烈地閃爍了一下,充滿了極致的困惑、一種不祥到的預感,然后,那點光熄滅了。
    眼皮沉重地闔上,頭猛地向一側歪去。
    監(jiān)視著他生命體征的儀器,瞬間發(fā)出了尖銳、刺耳、幾乎要撕裂所有人神經(jīng)的長鳴聲。
    “家主?。。 辩娽t(yī)生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撲了上去。
    林賢如同被驚雷劈中,僵在原地。
    林想的哭聲戛然而止,嚇得呆住。
    那代表著心跳停止的單調長鳴,如同喪鐘,冰冷地、固執(zhí)地敲響在每一個人的心臟上,蓋過了哭聲,蓋過了嘶喊,蓋過了一切。
    鮮血仍在緩慢地從他肩頭滲出,染紅紫檀木榻,染紅波斯地毯。
    而那兩張飄落在血泊邊緣的化驗單,上面冰冷的字母,仿佛正無聲地嘲笑著這一切。
    o型血的父親。
    ab型的長子。
    a型的幼”。
    這精心構筑了二十年的世界,在這殘酷的醫(yī)學證據(jù)在警報的尖嘯聲中,徹底、徹底地分崩離析,露出了它鮮血淋漓、荒謬絕倫的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