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淵很守禮,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大部分時間注意力都放在安安身上,耐心地給她講解各種海洋生物,語氣輕松有趣。
“安安看,那條魚像不像穿著條紋睡衣?”
“快看那邊,海豚游過來了!”
他的陪伴,讓蘇晚難得地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不用時時刻刻緊繃著神經(jīng),獨自應(yīng)對一切。
在一個允許觸摸的淺池邊,安安看著里面慢吞吞爬行的海星,想去摸又有些害怕,小手伸出去又縮回來。
“想摸摸看嗎?”顧時淵蹲下身,聲音溫和。
安安怯生生的點頭。
顧時淵小心地握住她的小手,引導(dǎo)著她,輕輕觸碰海星粗糙的表面。
“涼涼的!”安安驚喜地回頭看向蘇晚,“媽媽!它動啦!”
也許是太開心,也許是顧時淵一路來的溫和可靠降低了孩子的防備心,在看完海豚表演,人潮擁擠時,安安下意識地朝著顧時淵伸出了小手,奶聲奶氣地說:“抱抱?!?
那一刻,蘇晚和顧時淵都愣住了。
這是安安第一次,主動對一個認(rèn)識不久的“外人”,提出這樣的要求。
顧時淵眼底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和柔軟,他看向蘇晚,用眼神征求她的同意。
蘇晚看著孩子期盼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她最終,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顧時淵小心翼翼地將安安抱了起來,讓孩子坐在他的臂彎里。安安乖巧地?fù)ё∷牟弊?,好奇地俯瞰著涌動的人群?
看著這一幕,蘇晚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一種陌生的、久違的,屬于“正?!鄙畹呐?,悄然蔓延。但隨即,更深的惶恐和排斥感席卷而來。
她配擁有這樣的“正?!眴??
從海洋館出來,天色已晚。顧時淵將她們送到老城區(qū)巷口。
“謝謝?!碧K晚低聲道謝,想要接過已經(jīng)睡著的安安。
“我?guī)湍惚У綐窍掳?,孩子睡了,你拿著包不方便。”顧時淵堅持,語氣不容拒絕。
蘇晚沒有再推辭。
狹窄的樓道,燈光昏暗。兩人一前一后,腳步聲在寂靜中回響。
到了門口,蘇晚拿出鑰匙開門。顧時淵將安安輕輕交還到她懷里。
孩子的離開,讓兩人之間的空氣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今天,謝謝你。”蘇晚再次道謝,聲音干澀。
“我很開心?!鳖檿r淵看著她,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深邃,“蘇晚,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機會。你沒有自己想的那么……不配?!?
蘇晚心頭一顫,別開臉:“顧先生,路上小心?!?
這是逐客令了。
顧時淵笑了笑,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下樓。
蘇晚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疲憊,混亂,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纏繞著她。
將安安安頓好,蓋好被子,蘇晚自己也累得幾乎虛脫。她甚至沒力氣洗漱,就和衣躺在孩子身邊,沉沉睡去。
睡夢中,并不安穩(wěn)。
熟悉的窒息感再度襲來。
冰冷的觸感,強勢的氣息,絕望的掙扎……
“不……不要……”她無意識的囈語,眉頭緊鎖,額頭滲出冷汗。
“傅瑾琛……放開我……求求你……放開……”
聲音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門外,去而復(fù)返的顧時淵,正準(zhǔn)備將剛才在樓道撿到的、屬于安安的小水壺掛在門把手上,恰好聽到了這幾句模糊卻清晰的夢囈。
他的手,瞬間僵在半空。
傅瑾琛。
放開我。
顧時淵站在昏暗的樓道里,臉上的溫和笑容徹底消失,眼底翻涌著復(fù)雜難辨的情緒。他靜靜地站了幾秒,最終,輕輕地將小水壺掛好,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轉(zhuǎn)身悄然離開。
原來,她心底禁錮著的魔鬼,名字叫傅瑾琛。
看來,傅瑾琛在那間頂層套房里飽受幻覺折磨的同時,他留下的陰影,也從未離開過這個看似已經(jīng)逃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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