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工的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
他看著光幕上那個如同噩夢纏繞的公式，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工程學知識體系正在崩塌。
“老板，這個……聲音……要怎么聽？”他問出了一個很實在的問題。
雷烈的半透明虛影在他旁邊飄來飄去，顯得很不耐煩。
“對啊，你總不能讓我們把耳朵貼在地上聽吧？那玩意兒在哪都不知道?！?
林川沒說話，他看向蘇沐雨。
蘇沐雨下意識地伸手，想推一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這是她深度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他不是要我們?nèi)ァ牎??！彼_口，聲音因為之前的哭喊還有些沙啞，但邏輯清晰，“他是在問，兩種沖突規(guī)則的交界處，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現(xiàn)象’。”
她在光幕上劃出一個區(qū)域。
“這個現(xiàn)象，就是‘bug’。是系統(tǒng)為了強行捏合兩個矛盾，而臨時生成的、不符合任何邏輯的‘補丁’?！?
蘇沐雨的手指在光幕上移動。
“我們的任務，就是把這些‘補丁’，一個個找出來?！?
她看著團隊里的每一個人。
“把它們的位置、表現(xiàn)形式、能量強度，全部記錄下來?！?
李軒塵的電子眼閃著藍光，補充道：“建立一個‘時序異常點’的數(shù)據(jù)庫。通過分析數(shù)據(jù)模型，反向推導出‘悖論引擎’的運行軌跡和核心結(jié)構(gòu)?！?
“說人話?！崩琢掖驍嗨?。
林川終于開口了。
“打地鼠。”他說。
倉庫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只不過，我們不是要砸死它?！绷执ǖ哪抗鈷哌^每一個人，“而是要記錄下，每一只地鼠，是從哪個洞里鉆出來的?！?
這個比喻簡單粗暴，錢工瞬間懂了。
“我明白了！我們是偵察兵，不是工兵！我們是找問題，不是解決問題！”
“可這倉庫里干凈得連個鬼影都沒有，去哪兒找地鼠？”雷烈攤開他那半透明的手。
“那我們就自己造個‘洞’出來，看看有沒有地鼠鉆?！绷执ǖ囊暰€落在一張空置的金屬實驗臺上。
他走過去，從口袋里掏出那塊黃銅懷表。
“滴答，滴答?！?
代表著“現(xiàn)在”的、穩(wěn)定運行的時間，在這片絕對靜止的空間里，成了一個格格不入的異物。
林川把懷表放在實驗臺正中央。
然后，他看著李軒塵：“掃描它。用最高精度，掃描它和周圍空間每一微秒的參數(shù)變化?！?
“指令收到?！崩钴帀m的電子眼紅光一閃，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高頻掃描場籠罩了整個實驗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著那塊懷表。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懷表的秒針規(guī)律地跳動，實驗臺冰冷光滑，周圍的空氣沒有任何波動。
“林川，這……”蘇沐雨剛想開口。
“它來了?！币恢倍阍谔K沐雨身后的葉小葉，小聲說了一句。
她指著實驗臺的左側(cè)邊緣。
那里什么都沒有。
“小葉，你看錯了。”安然柔聲說。
“沒有?！比~小葉搖頭，“它在……猶豫?！?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李軒塵的電子眼投射出一道光幕，上面一條平穩(wěn)的數(shù)據(jù)線，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尖峰。
“警報。偵測到空間曲率異常波動。坐標：實驗臺邊緣，距離目標物九十一厘米。”
所有人立刻湊了過去。
那里，依舊什么都沒有。
“李軒塵，放大?！绷执ㄏ铝?。
光幕上的畫面飛速放大，一粒灰塵出現(xiàn)在視野里。
那是一粒普通的、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灰塵，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距離實驗臺表面大約三厘米。
“一?；覊m？”錢工揉了揉眼睛，“這算什么bug？”
下一秒，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那粒灰塵，開始下落。
它遵循著物理定律，緩緩向?qū)嶒炁_表面墜去。
就在它即將觸碰到臺面的瞬間，它消失了。
然后，它又出現(xiàn)在了三厘米高的原處，再次開始下落。
下落，消失，出現(xiàn)，下落。
一次又一次。
像一個被鎖在微型牢籠里的囚犯，永無止境地重復著墜落前的最后一秒。
“一個……微型時間循環(huán)?！碧K沐雨的聲音里帶著難以壓抑的震驚，“它的時間被鎖死了?！?
“我的天……”錢工的眼睛亮得像兩顆燈泡，“它被‘過去’的靜止規(guī)則和‘現(xiàn)在’的流動規(guī)則同時作用，卡在了中間！它成了一個‘活化石’！”
雷烈的虛影飄過去，想用手去碰，手卻直接穿了過去。
“真他媽邪門?！彼R了一句。
“不是邪門。”林川看著那粒不斷重復命運的灰塵，“這是一個‘樣本’。”
他轉(zhuǎn)向騎手隊長：“你們上次遇到的‘時間幽靈’，阿里斯·王，剝奪了雷烈的時間。那是一種攻擊?！?
他又指了指那?；覊m。
“而這個，是‘現(xiàn)象’。它沒有惡意，沒有目標，它只是一個被規(guī)則沖突擠壓出來的‘副產(chǎn)品’。”
“它就是引擎空轉(zhuǎn)時，濺出來的火星?！碧K沐雨補充道。
林川點點頭，他看向所有人，正式下達了指令。
“從現(xiàn)在開始，‘尋找矛盾點’項目，正式啟動?！?
“李軒塵，你和葉小葉一組。你負責數(shù)據(jù)，她負責直覺。把這個倉庫里的每一顆‘火星’都給我找出來，標記坐標，分析模型?！?
“是?！?
“它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