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弟,你看看,這樣行不?路上顛簸,可別把這好東西碰著了?!眲⒔ㄔO(shè)拍了拍捆好的包裹,一臉的周到。
“挺好,麻煩劉主任了?!标懬嗌近c點頭。
正當(dāng)他準備將包裹扛起來的時候,供銷社后面?zhèn)}庫的門簾一挑,林月強叼著根煙卷,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他剛在倉庫里歇了半天,估摸著快到午飯點,出來透透氣。
一眼就瞥見了柜臺前的陸青山,還有他腳邊那個顯眼的包裹,特別是最上面的那臺嶄新的收音機。
林月強眼睛瞇了瞇,嘴角習(xí)慣性地撇了撇,帶著幾分輕慢和訝異。
“喲,這不是姐夫嗎?”他拉長了調(diào)子,語氣里帶著慣有的陰陽怪氣。
“今兒個是刮的什么風(fēng)啊,把您也吹到供銷社了?還買了……收音機?”
他上下打量著陸青山,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這種人也配用這玩意兒”。
陸青山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伸手扶了扶包裹,準備往肩上扛,仿佛林月強就是一團空氣。
劉建設(shè)原本還滿面春風(fēng)地跟陸青山說著話,一聽林月強這不咸不淡、夾槍帶棒的調(diào)調(diào),臉當(dāng)即就沉了下來。
他正愁沒機會在陸青山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對下屬的“威嚴”,以及對陸青山的“重視”。
“林月強!”
劉建設(shè)猛地一轉(zhuǎn)身,聲音陡然拔高,嚇了林月強一跳,叼著的煙卷差點掉地上。
“你小子怎么說話呢!上班時間不好好在倉庫待著,跑出來磨蹭什么!嘴巴放干凈點!陸同志是咱們供銷社的貴客,也是你姐夫,有沒有點規(guī)矩!懂不懂禮貌!”
林月強被劉建設(shè)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訓(xùn)斥給罵懵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比如“他不就是那個游手好閑的陸癩子嗎”。
可話到嘴邊,瞅見劉建設(shè)那幾乎要噴火的眼神,還有旁邊陸青山那副從容淡定、似乎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的樣子,林月強心里莫名地就虛了。
他有些搞不明白,這才幾天功夫,這陸青山怎么就成了劉建設(shè)嘴里的“貴客”了?
看劉建設(shè)那殷勤勁兒,比對他二舅還上心。
“還不趕緊給陸同志道個歉!愣著干什么!”
劉建設(shè)見林月強杵在那兒不動,火氣更大了,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林月強臉上了。
林月強被逼得沒辦法,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對著陸青山的方向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姐…姐夫,我…我不是那意思……”
聲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陸青山這才像剛注意到他一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靜無波。
然后對劉建設(shè)說:“劉主任,沒事,我先走了,改天再來叨擾?!?
說著,他輕松地將那一大包東西往肩上一甩,穩(wěn)穩(wěn)地扛住了。
“哎,陸老弟慢走,慢走啊!”
劉建設(shè)立刻又換上笑臉,一路把陸青山送到了供銷社門口,看著他走遠了,才板著臉轉(zhuǎn)回身。
林月強還愣在原地,心里五味雜陳,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那個以前被他呼來喝去、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姐夫,今天竟然讓他當(dāng)眾下不來臺。
旁邊那個叫小王的女售貨員,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偷偷打量他,更是讓他無地自容,灰溜溜地縮回了倉庫。
告別了熱情的劉建設(shè),陸青山?jīng)]選擇再搭劉華強的馬車。
他自己背著那臺沉甸甸的收音機,一手拎著米面,一步一個腳印,朝著山灣村的方向走去。
路還遠,他想趁著這段獨處的時間,好好琢磨一下接下來的每一步。
雪后的山路有些泥濘濕滑,一腳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印子。
寒風(fēng)依舊刮著,但陸青山的心頭卻是一片滾燙。
背上那臺紅漆木殼的收音機,懷里揣著那三千多塊錢的巨款,每一張都像是燃燒的火炭,溫暖著他的胸膛,也照亮了他對未來的希望。
這種感覺,踏實而充滿了力量。
他想起前世的窩囊和不堪,連讓妻女吃頓飽飯都做不到,更別提這種在當(dāng)時堪稱奢侈的稀罕物件了。
如今,他一步一個腳印,要把曾經(jīng)虧欠她們的,一點一點,加倍地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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