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御書房的中央,對著龍椅的方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然后,在女帝那審視的,帶著一絲冰冷殺意的目光中,他緩緩地,從懷中取出了兩樣?xùn)|西。
一樣,是代表經(jīng)略司總督無上權(quán)力的,玄鐵腰牌。
另一樣,是能夠調(diào)動天策府所有力量的,那枚刻著“天”字的令牌。
他雙手將這兩樣足以讓天下任何一個臣子瘋狂的東西,高高奉上,躬身,低頭。
“陛下。”
他的聲音,平靜,卻又無比清晰。
“臣,只是您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刀的鋒芒,只為斬盡您的敵人。”
“如今敵人暫退,刀,自當(dāng)入鞘,靜候君令?!?
沒有辯解,沒有表功,更沒有絲毫委屈。
只有最徹底的,最坦然的,臣服。
女帝看著他手中的那兩塊令牌,看著他深深低下,看不到任何表情的頭。
她眼中的銳利和殺意,緩緩?fù)巳ィ《?,是一種復(fù)雜的情緒。
有意外,有審視,最終,化為一絲難以察覺的釋然。
她沉默了許久。
久到蘇云舉著令牌的手臂,都感到了一絲酸麻。
她終究,沒有伸手去接。
“罷了?!?
女帝揮了揮手,聲音里透著一股疲憊。
“這兩樣?xùn)|西,你先留著?!?
“朕乏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蘇云將兩塊令牌,重新收入懷中,躬身后退,轉(zhuǎn)身,走出了御書房。
當(dāng)那扇厚重的門,在他身后緩緩合上時,他一直挺得筆直的背脊,才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瞬。
迎面,一個穿著嶄新吏部尚書官袍的官員,帶著兩名下屬,正要往御書房的方向走。
是張柬的門生,王旭。
王旭看到蘇云,先是一愣,隨即臉上,便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喲,這不是蘇……太傅嗎?”
他故意將“太傅”二字,拖得長長的,其中的嘲諷意味,不而喻。
蘇云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分給他一寸。
他就那么,目不斜視地,與那張得意的笑臉,擦肩而過。
仿佛,那只是路邊的一塊石頭,一只吠叫的野狗。
回到空蕩蕩的首輔府,蘇云遣散了所有人。
他獨(dú)自一人,走進(jìn)了書房。
書房的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面,是整個大周的疆域圖。
在江南、在北境、在京城,都插著代表不同勢力的小旗。
蘇云走到沙盤前,伸手,將那枚代表著他自己的,通體漆黑的帥旗,從“經(jīng)略司”那個中樞位置,拔了出來。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空,緩緩移動。
最終,將那枚黑色的棋子,插在了京城地圖上,一個毫不起眼的,代表著翰林院的角落里。
他看著那枚被自己親手放逐到角落的棋子,許久,才低聲自語。
“也好?!?
“站得高,風(fēng)大,看不清腳下的路?!?
“藏在暗處,才能把那些躲在水里的鬼,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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