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掛疏枝。

與京都的陰天不同，越往南，天色越睛。

謝歸舟一襲黑色錦衣，帶著錢飛和百萬縱馬疾馳在曲折蜿蜒的山道上。

馬蹄踏過碎石，在空曠的山谷間發(fā)出“噠噠”的回響。

山間深處，漸起薄霧，打在他挺直如松的脊背上了，披風(fēng)飛揚(yáng)，如墨如畫。

行至一處地勢(shì)開闊的林間空地時(shí)，謝歸舟勒緊韁繩，戰(zhàn)馬前蹄微揚(yáng)，發(fā)出一陣低鳴。

“休整片刻?！彼Z氣清冷，平淡無波。

錢飛與百萬跟著立刻停下馬，翻身下來查探四周，確認(rèn)安全后，才開始生起篝火，準(zhǔn)備燒水熱干糧。

強(qiáng)壯的百萬到河邊洗臉的時(shí)候，伸手抓到一條往外蹦的魚，興奮地拎著過來，“將軍，將軍，今晚吃魚吧。”

謝歸舟躍下馬，清冷的面容在夜色的浸泡下顯得更加冷峻。

他微微頷首，淡淡地“嗯”了聲。

百萬拎到錢飛面前，提溜在他眼前顯擺，“看，我抓的魚，你沒有吧?！?

錢飛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接過魚就開始料理。

別的不說，蠢人有蠢福。

只要出門帶著百萬，就永遠(yuǎn)缺不了吃的，因?yàn)樗肋h(yuǎn)都能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就如八年前，將軍領(lǐng)著他們，繞到地?cái)澈笕ネ狄u北戎將領(lǐng)，險(xiǎn)勝后被追得誤入山林。

干糧用盡他們餓得快要走不動(dòng)時(shí)，百萬隨手扔出的石頭就砸死一只野鹿。

荒林，冬季。

他到現(xiàn)在也沒想明白那野鹿是怎么出現(xiàn)的，還好巧不巧地撞在了百萬扔出的石頭上。

此后在與北戎的抗戰(zhàn)中也是，每次幾乎要糧絕時(shí)，只要百萬在，不是糧草送來，就是得到意外食物。

這也是為什么他腦子蠢笨，將軍卻仍是把他從一個(gè)小小的兵伇提升到親衛(wèi)，還親自教他武藝兵法的原因。

因?yàn)樵趹?zhàn)場(chǎng)上，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有他在，至少餓不死。

淹魚置于篝火，很快香味撲鼻。

錢飛取下中間最好的一塊肉，給謝歸舟送過去，“將軍?！?

謝歸舟抬手接過來，并不清晰的月光下，映出他的手背，上面竟然還帶著紅疹。

錢飛掃了一眼，低下頭下意識(shí)地摸了下腰上的水壺。

那里裝著他早上在將軍書房，看到的未被將軍喝下的藥。

謝歸舟食過魚后，起身輕依在馬鞍上，從行囊里掏出一包油紙。

瞭望著京都的方向，拆開里面裹著的桂花糕，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啃噬。

癢意四起時(shí)，他又從懷中掏出一方袖帕，放在鼻息間，任那橫起的燥意壓過癢意。

今日出來得太急，都沒能夠看她一眼。

也不知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是否會(huì)想他一想。

……

交代完月芹叮囑月滿不用再為謝歸舟煎藥后，因著時(shí)辰尚早，孟南枝并未歇下。

她上了閣樓，坐在案前開始給女兒沈朝昭寫信。

她回來有六七日了，本想將長(zhǎng)子的事辦妥后，直接去避暑山莊看女兒和給太后請(qǐng)安。

但眼下山城還沒傳來消息，她一時(shí)走不開。

只能退而求次的，先給女兒寫封信，告知她自己回來的消息，避免她知道得過晚，埋怨自己忘了她。

另外，也一并向太后告罪，解釋自己和離的真實(shí)緣由，避免她以為自己是因?yàn)樗能仓?，容不下林婉柔才和得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