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喬就是在這一瞬間被從遠(yuǎn)方傳來的鞭炮聲驚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掀開了一點眼皮,只覺得身上沉甸甸的,手腳冰涼。
她還想繼續(xù)睡,但鞭炮聲卻像那清晨的雞鳴聲一直在響,估計是玉帶巷里有人在慶祝。
只是真的好吵。
她閉著眼,眉頭緊鎖,不開心地發(fā)出了一聲輕哼。
手腳還是冷的,小腹里脹痛感又席卷而來。
被冷汗浸濕的碎發(fā)曲曲地耷拉在臉上,有點癢。
她剛想伸出手去將這點碎發(fā)撇開,卻有人先她一步,輕輕地將她的碎發(fā)別在耳后。
一個暖呼呼的湯婆子也被塞了進(jìn)來,一只暖烘烘的手掌輕柔地揉著她的肚子。
“嗯?”她沒有拒絕來者的好意,掀開了一只眼去看,卻沒有想到會看到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是荀隱。
她估計也睡了一個時辰多了,房內(nèi)的燈都黯淡了不少。
荀隱就這樣坐在她的床邊,頭微垂著,以往挺拔如竹的身子也有些向下弓,一張冷逸的臉半明半暗,看不清神情。
“你怎么來了?”禹喬閉上眼,聲音含糊。
他眼疾那么嚴(yán)重,又崴到了腳。
荀府離這有一段距離,他是怎么悄無聲息地進(jìn)來的?
“算了日子,你今日會來葵水?!避麟[皺了皺眉,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去貼在禹喬的臉上,“怎么這一次鬧得這么厲害?”
禹喬抓住了他伸過來的手,用臉蹭了蹭:“不知道呀!”
荀隱還想張口問些話,但外面的鞭炮聲又熱烈了幾分,將其他所有的聲響都淹沒掉了。
等鞭炮聲終于停止后,他才緩緩開口:“都說了平日里要注意養(yǎng)身子,現(xiàn)在倒是覺得疼了,會聽話些,等過了幾日,又舊態(tài)復(fù)萌。都是要及冠的人了,比灌娘還要讓人不放心?!?
有了湯婆子和荀隱的按摩伺候,禹喬頓時感覺好多了。
沒了屋外的鞭炮聲,室內(nèi)的聲音也愈發(fā)清晰。
她聽見了噼里啪啦的炭火聲,還有咕嚕咕嚕水冒泡的聲音,嗅到了空氣中彌漫開來的氣味。
“你是不是煮了什么?”禹喬吸了吸鼻子,終于睜開了眼睛,“我好像嗅到了姜和紅棗的味道?!?
“嗯,還加了花椒,”荀隱沒有繼續(xù)揉禹喬的肚子,抽出了右手來,掖了掖被子,“煮了花椒紅棗姜湯,灌娘先前發(fā)痛,也喝這個。估計是煮好了,我替你端來?!?
“你能行嗎?”禹喬笑了,還是沒有松開他的另一只手“你眼疾那么嚴(yán)重,還崴了腳,別到時候走到了這里,碗里的姜湯早灑了一地。”
荀隱輕輕一聲低笑從喉間傳來:“哦,對我這么不放心?那你猜猜我先前是怎么進(jìn)來的?”
“變成了小羊,然后咩咩地飄到了天上去,又咩咩地從天上飄下來。哦,現(xiàn)在是晚上,那你應(yīng)該是變成了黑色的小羊。”禹喬的眼珠子滋溜滋溜地打著轉(zhuǎn)。
荀隱的心柔軟得一塌糊涂:“是,變成了黑色的小羊?!?
“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除夕的晚上?!?
灰撲撲的“小羊”俯下身子,吻了吻那張有些蒼白的美麗面孔:“現(xiàn)在是大年初一的丑時二刻,還有兩個時辰天光大亮。我想成為新年度里第一個祝福你的人。”
“天保定爾,俾爾戩y1。祝吾主所愿皆得,長樂未央?!?
1出自《詩經(jīng)?小雅?天?!罚馑即蟾攀恰吧咸毂S幽矊?,享受福祿與太平”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