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于盼兒用自來水將自己臉上的淚水沖淡。
她擰上了水龍頭,低聲說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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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他們會還貸款,大學(xué)四年來也的確陸陸續(xù)續(xù)還了十萬。
可就在于盼兒臨近畢業(yè)的時候,他們又打來了電話說不還了。
“你這不是都要畢業(yè)了嘛,都可以工作賺錢了,還要我們還。你自己還了那筆錢不就好了。我們都已經(jīng)替你還了十萬了。那么大了,你也該懂點事了……”
電話那頭的話,于盼兒已經(jīng)慢慢聽不清了。
二十萬的貸款加上大學(xué)四年四萬八的助學(xué)貸款,二十四萬八千元的數(shù)字足以壓垮一個才剛畢業(yè)沒有找到工作的人,而且這數(shù)字還沒有加上利息。
她這四年從來沒有收過家里的一分錢,學(xué)費是自己貸款交的,生活費是自己賺的。
明明她已經(jīng)足夠懂事了,可是呢?
她得到了什么?
她蜷縮在寢室的床上,四年前的那股窒息感又突然襲來。
寢室的隔音效果很差,她可以聽清隔壁寢室收拾行李的聲音,聽見她們歡快的笑聲。
是啊,要畢業(yè)了。
大家都要收拾行李回家了。
可她能回到哪里去?
好像在她步入大學(xué)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自己的家了。
每年的寒暑假,回的也是媽媽、爸爸和弟弟的家。
她能去哪呢?
好像有一雙巨大的手在一直瘋狂按壓她的肺和胃,窒息感與惡心感快把她整個人都淹沒了。
明明是六月的天氣,她卻仿佛掉進了冰窖,好像無數(shù)的惡鬼用冰冷的手指拼命地把她拖進無盡的深淵。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開門聲。
這個寢室門只有兩個人能開。
她睜開眼睛,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能隱約看到那個全副武裝的神秘室友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于盼兒把臉埋進枕頭里,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狼狽。
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是于事無補的。
“你是不是找不到住所?”
這是于盼兒第一次聽見這位神秘室友的聲音,比山林里潺潺的流水聲還要動聽。
她沒有回復(f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fù),只是維持著埋頭的姿勢。
她們雖是室友,但其實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于盼兒聽見了手套被摘下的聲響,一只溫暖干燥的手落在了她的發(fā)間。
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那么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頂。
于盼兒的身體微微發(fā)顫,不斷地吸著鼻子,眼睛里含著的熱淚打濕了舊枕巾。
“愿意和我一起住嗎?”
于盼兒她不去想這背后是否有陰謀,不去想這是否暗藏殺機,不去想這是否只是富人的一場游戲。
她是溺水者,在這一刻好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彼_口答應(yīng)了。
她抬起了自己狼狽的臉,第一次看清了室友禹喬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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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514總覺得禹喬對于盼兒有一種莫名的關(guān)注感。
被中斷脫離后,禹喬就被人嚴加看管著。
她可以說是咬牙切齒地去聽課,還不停地念叨著一定要脫離。
可在看見于盼兒后,她就沒有再說過脫離的話。
它也算是摸透了禹喬的性格。在前面的世界里,她一慣很懶散擺爛,從不主動維系關(guān)系,對所有人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宿主,你為什么那么在乎那個于盼兒???]系統(tǒng)514真不明白。
禹喬將哭紅眼睛的狼狽女孩摟在懷里,輕輕拍打她的背部,用這種靜默的方式安慰著她。
為什么在乎于盼兒?
禹喬想起了于盼兒的那一雙眼睛。
那是標準的杏核眼,黑色的瞳孔干凈透徹,像是一汪清泉。只有不諳世事的嬰兒才會有那么烏黑發(fā)亮的眼睛,其他人的眼都會隨著個人成長而逐漸變得混濁不清。
這么一雙漂亮的眼睛,禹喬曾經(jīng)也在一個人的臉上也看到過。
她的媽媽,禹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