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舌尖的灼痛如火焰舔舐,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滾燙的沙礫。
然而,當(dāng)余光瞥見武修文那張如同被迫生吞了一整窩活蒼蠅、扭曲到變形的臉孔時,這股撕心裂肺的灼燒感,竟奇異地化作一股快意。
這一局,贏得…痛快。
“芙兒,”黃蓉柔荑輕撫過女兒如瀑的青絲,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瞬間驅(qū)散了方才的劍拔弩張-->>,“天色尚好,用過膳后,帶過兒去島上四處走走可好?”
“娘親才回島,芙兒要寸步不離地陪著娘親嘛~”郭芙突然像只嬌慵的貓兒,整個身子軟軟地鉆進(jìn)黃蓉馨香溫暖的懷里,錦緞衣袖掃過案幾邊沿,帶起一陣甜膩醉人的桂花香風(fēng)。
黃蓉的指尖帶著幾分逗弄,在女兒柔嫩的掌心輕輕一撓。
郭芙頓時如同被捏住了后頸軟肉的貓兒,渾身一激靈,咯咯笑著縮緊了脖子,頸間赤金累絲長命鎖嘩啦作響。
“芙兒,”黃蓉的聲音像浸透了槐花蜜的棉絮,柔柔地包裹過來,“你可曉得,昨日小廚房里新蒸的那屜玫瑰酥,怎么轉(zhuǎn)眼就不翼而飛了?”
郭芙雪白的耳尖倏地飛起兩片紅霞:“定是…定是那檐下做窩的饞嘴麻雀,趁人不備叼走的!”
“哦?”黃蓉眉梢微挑,“可為娘怎么在某只小饞貓的桌底下,摸到好幾張油漬麻花的點(diǎn)心紙呢?不如這樣——你乖乖帶過哥哥去后山桃林,摘些最新鮮水靈的桃花瓣來,娘親就當(dāng)作不知情,讓那窩貪吃的‘小麻雀’,繼續(xù)在你房里舒舒服服地做窩…如何?”
少女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那…那還要再加一匣子…剛出爐的桃花酥!”
黃蓉忍俊不禁,曲起手指,“啪”一聲輕脆地彈在女兒光潔飽滿的額心,驚得她頸間長命鎖又是一陣嘩啦亂顫:“小猢猻!倒學(xué)會坐地起價了!”
說話間,她已探身從一旁多寶格上取下一個精巧的纏枝蓮紋鏨花銀盒,“喏,昨兒順手做的酥油鮑螺,本想著…”
話音未落,郭芙已眼疾手快一把搶過銀盒,石榴紅的裙擺旋開一朵明艷的花?!澳镉H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她轉(zhuǎn)身欲跑嗎,路過楊過身邊時,她卻故意抬高小巧的下巴,一副紆尊降貴的模樣:“本小姐就大發(fā)慈悲,帶你去開開眼界!還不快謝恩?”
黃蓉手中團(tuán)扇的湘妃竹骨,帶著一絲提醒的力道,輕輕點(diǎn)在女兒不盈一握的后腰:“芙兒。要叫…過哥哥。”
郭芙粉唇微撅:“知…知道啦!”語氣里卻滿是不情不愿。
話音未落,她已一把抓住楊過的手腕,不由分說就往外拖:“走啦走啦!再磨蹭太陽都要掉進(jìn)海里了!
郭芙像只輕盈的雀兒,靈活地旋身閃到楊過身前,背對著桃林小徑,倒著往后跑起來,鵝黃的裙裾在晚風(fēng)中獵獵翻飛:“來追我??!追不上的是小狗!”
楊過無奈吸了口氣,只得邁步跟上。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踏上了那條落英繽紛、鋪滿柔軟花瓣的蜿蜒小徑。
郭芙時而像撒歡的小鹿般快跑幾步,將距離猛地拉開,時而又像逗弄獵物般故意放慢腳步,側(cè)耳傾聽他是否靠近。
“喂,”郭芙毫無預(yù)兆地一個急停轉(zhuǎn)身,軟緞鞋尖險險擦過楊過沾著塵土的布鞋邊緣,她仰起臉,“你知道我娘為什么非要我?guī)愎鋶u嗎?”
楊過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足跟碾碎了幾片零落的花瓣,只沉默地?fù)u了搖頭。
“因為島上到處都是我爹娘布下的奇門陣法!”郭芙驕傲地?fù)P起小巧的下頜,“我六歲就能閉著眼睛走出迷蹤陣了啦!”
“是嗎?”楊過眉峰微挑,忽然毫無征兆地蹲下身去。
他隨手從泥地上拾起一根干枯虬結(jié)的桃花枝,手腕輕抖,在濕潤的泥土上劃出幾道看似雜亂無章的弧線,又信手拈起幾顆小石子,錯落有致地嵌在泥痕交叉點(diǎn)上,眨眼間排布成一個古怪而陌生的圖案。
郭芙狐疑地蹙起秀眉,忍不住湊近了些,仔細(xì)端詳:“這…這算什么?歪歪扭扭的,根本不是陣法!”她篤定地?fù)u頭,發(fā)間珠翠輕晃。
楊過恰好在此刻抬起頭。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
“這叫‘老鼠偷油陣’,”楊過嘴角噙著一抹狡黠如狐的笑意,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郭芙因湊得太近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專治…像你這樣好奇心太重、又靠得太近的千金大小姐?!?
郭芙如同被火舌燎到般猛地直起身,“??!”地輕呼出聲,臉頰瞬間飛起兩片火燒云:“你!你竟敢戲弄我!”她羞惱交加,抬腳作勢就要狠狠踢散那堆“羞辱”她的石子。
繡鞋底幾乎觸及石子的剎那,她卻又硬生生剎住了力道,像是突然被什么點(diǎn)醒,眼珠狡黠一轉(zhuǎn):“哼!差點(diǎn)又中了你的計!”
“楊——!過——!”她每個字都從貝齒間用力迸出,“咱們…走著瞧!”
話音未落,她已像一陣裹著香風(fēng)的鵝黃色旋風(fēng),氣鼓鼓地轉(zhuǎn)身沖入更深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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