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慧以前是根本不在乎程冬青死活的。
雖然她是被程冬青帶大的,但程冬青嫁給姜伯文的時候,她早已經(jīng)懂事,是個大姑娘了。
那時候她的親生母親因病去世兩年了,父親對她愧疚,一直當(dāng)?shù)之?dāng)媽,對她有求必應(yīng)。
可有一天,父親娶了個只比自己大十來歲的女人回來,還對那個女人噓寒問暖,格外寵愛,她怎么能接受?
姜淑慧吵過鬧過,還鬧過自殺。
她沒想到的是,程冬青這么愛姜伯文,竟然答應(yīng)她絕不生孩子,她依然是家里唯一的掌上明珠。
就這樣,程冬青對她一直視如己出。
姜淑慧看似叫了程冬青“媽”,可她自己心里最明白,她從沒有一刻把程冬青當(dāng)做自己人。
她就是要讓程冬青不敢生孩子跟她爭奪父愛。
她就是要讓程冬青給她當(dāng)老媽子,無條件對她好。
只是沒想到,程冬青居然有個這么有本事的兒子。
本以為程冬青死活,都無所謂的。
可現(xiàn)在,姜淑慧還真不敢讓她死了。
畢竟,沈宴州的本事,她算是看出來了。要是沒兩把刷子,也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葉昭昭,還能把這女人毫發(fā)無傷地從緬甸那種狼窩里帶回來。
就在這時,顧時序匆匆趕了過來,問:“外婆怎么樣了?”
姜淑慧還沒說話,沈宴州突然揪住他的衣領(lǐng),一拳就揮了上去。
姜淑慧嚇壞了,尖叫道:“沈宴州,你干什么?時序又沒有惹你,你干嘛打他?他還生著病呢!”
沈宴州絲毫沒有手軟,又是一拳打在了顧時序另一側(cè)臉。
他眸光中泛著凜冽的寒意,對姜淑慧道:“若不是我不打女人,這些拳頭,是該打在你臉上的。不過也好,你兒子來了,他剛好能替你承受。”
沈宴州每一拳都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顧時序身上。
“別打了!別打了!”
姜淑慧嚇得要命,慌亂地摸出手機,大叫道:“沈宴州,我要報警!你這是故意傷害,我要讓你坐牢!你給我等著!”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手機。
高朗面無表情地將手機從她手里拿過來,冷聲道:“姜女士,我勸你還是不要激化矛盾。”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姜淑慧煞白的臉,“我們沈總向來說到做到,您最好為顧氏那幾千口子吃飯的人考慮一下?!?
姜淑慧怕了,不敢再輕舉妄動。
可她眼睜睜看著兒子被沈宴州毆打,她心疼極了。
她踉蹌著沖到不遠處的姜伯文面前,道:“爸!您管管??!時序可是您的親外孫,您就這么看著他挨打?”
姜伯文的眉頭擰得緊緊的,視線落在顧時序帶血的嘴角,眼中閃過心疼與不忍。
但這份情緒很快就被更深的失望與怒其不爭取代。
他硬生生壓下到了嘴邊的求情話,沉聲道:“要怪就怪你沒有教養(yǎng)好兒子。你不管教他,自然有人替你管教。況且宴州怎么都算是他的長輩,管教晚輩,也無妨?!?
“管教?”姜淑慧痛哭流涕地控訴道:“這是管教嗎?有這樣下死手的長輩嗎?”
顧時序此時嘴角全是血,自始至終卻沒有還手。
一是他那天從西巖寺回來就生了病,肺炎一直沒好,現(xiàn)在還在發(fā)燒,沒力氣。
二是他覺得自己該打,在來醫(yī)院的路上,他就已經(jīng)后悔了。明明他今天是去沈家道歉,求昭昭原諒的,為什么又被他搞砸了?昭昭現(xiàn)在好像更恨他了!
就在這時,icu的大門被打開,醫(yī)生在里面喊:“程冬青家屬!”
沈宴州停了手,剛才的混亂一瞬間恢復(fù)平靜,大家全都湊到醫(yī)生面前。
顧時序也費力爬起來,踉蹌著走過去。
畢竟,從小外公外婆都對他很好,就算外婆跟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在他心里這個外婆早已跟親外婆無異。
醫(yī)生道:“病人現(xiàn)在很危險,這三天是關(guān)鍵時刻,如果渡過去了,或許能暫時緩過來。如果過不去,你們……”
醫(yī)生沒好意思說‘準備后事’,只能換了個話術(shù):“反正,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吧!”
沈宴州凌厲的眼神落在姜淑慧身上。
姜淑慧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她還從沒有一刻,這么希望程冬青能好好活著呢!
姜伯文聽到醫(yī)生的話,老爺子一把年紀失聲痛哭:“都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沈宴州沒空悲傷,對高朗吩咐:“去把國際上所有肺癌領(lǐng)域的專家都叫來,不惜任何代價。”
“是?!?
高朗立刻下去辦事了。
……
與此同時,我和老夫人大半夜依舊坐在客廳里,誰也沒有去睡覺。
而我今天晚上才從老夫人口中得知,沈宴州為什么要幫顧時序打官司?
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你不要怪宴州。他之所以幫顧時序打那個離婚官司,是為了讓他母親安心去治病。當(dāng)時,他也是沒辦法了,眼看著他母親的癌細胞進展得這么迅速,醫(yī)生說晚一天上治療就多一分危險。宴州是在跟閻王爺爭他母親的命,他答應(yīng)那件事,是無奈之舉?!?
我鼻尖發(fā)酸,眼眶漲得難受。
想到那時的沈宴州一邊扛著救母親的壓力,一邊還要承受我的誤解。
他應(yīng)該,也很委屈吧?
客廳里的掛鐘已經(jīng)過了凌晨一點,我們始終沒有等到電話。
老夫人嘆了口氣,擔(dān)憂地說:“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息呢?也不知道醫(yī)院那邊怎么樣了?”
我手里握著手機,卻沒有勇氣給他打個電話。
畢竟,如果沒有我,沈宴走會安心地陪外婆走過生命的最后階段,他們會母慈子孝。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劍拔弩張。
可我和老夫人實在是太擔(dān)心,最終,我們決定給高朗打電話。
高朗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難以掩飾的凝重,“情況很不好,還在icu里搶救,沈總一直在外面守著。”
我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如果外婆這次度不過難關(guān),那我和沈宴州之間是不是就永遠隔著一條人命?
以后每當(dāng)我們靠近,他會不會都想起,他母親是因為我們的關(guān)系才出事的?
不敢再往下想,我猛地起身抓起沙發(fā)上的外套和車鑰匙,對老夫人道:“奶奶,您先休息吧,我去醫(yī)院一趟?!?
“現(xiàn)在?”老夫人連忙起身拉住我,滿臉擔(dān)憂,“這都一點多了。再說宴州母親要是看見你,指不定又要鬧出什么風(fēng)波?奶奶怕你過去受委屈?!?
“您放心,我不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
我輕輕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語氣堅定,“我就是想陪陪沈先生,絕不會添亂。”
就這樣,我驅(qū)車趕到高朗說的醫(yī)院。
icu外的走廊很安靜,到處都是病人家屬在等待里面?zhèn)鱽淼南ⅰ?
這些人里,我一眼就看見了沈宴州。
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背對著我站在監(jiān)護室門口,背影冷肅得像一塊冰,周身都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我躊躇在原地,路上想的那些話全都梗在喉嚨里,一句都說不出來。
可下一秒,他像是有感應(yīng)般突然回過頭,深邃的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你怎么來了?”
他蹙了蹙眉,快步向我走來。
初春的夜晚帶著刺骨的寒意,我只穿了件單薄的針織外套,鼻尖早已凍得通紅。
他見狀二話,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裹在我身上,熟悉的、帶著淡淡煙草味的溫暖瞬間將我包裹。
我輕聲開口道:“聽說外婆的情況不好,我……在家也睡不著?!?
沈宴州沉默了幾秒,緩緩點頭:“對,情況的確不好?!?
但他話鋒一轉(zhuǎn),眼神鄭重地看著我,“不過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你用不著寢食難安。該吃吃,該睡睡,知道嗎?”
我猛地一怔,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我還沒來得及安慰他,他反倒先給我吃了顆定心丸。
可愧疚感依舊翻涌。
剛才老夫人在家里告訴我的那番話,讓我知道,沈宴州是那種把一切都壓在心里,寧愿自己承受所有的一切,都不想讓對方困擾的人。
所以,我輕輕握住他冰涼的手,主動說道:“我不希望我們的關(guān)系給你帶來壓力。如果你需要我,我就陪在你身邊;如果你覺得我給你帶來了麻煩,那我就離開。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配合。”
沈宴州深深地望著我,忽然伸手將我緊緊摟進懷里,下巴抵在我的發(fā)頂,只低低地說了兩個字:“傻瓜……”
就在這時,一陣緩慢又沉重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我立刻從他懷里退出來。
順著聲音望去,姜淑慧正扶著顧時序走來,身旁跟著個護士,正交代著用藥事項。
“這個是止痛藥,疼的時候再吃?!?
“這個是退燒藥,發(fā)燒的時候吃?!?
“還有,一定要注意休息,千萬別再出去跟人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