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男男女女們坐不住了,紛紛走出屋子,伸長了脖子往山上瞧。
緊接著,就有在外面干活回來的李家人,帶回了更要命的消息。
“通了!真通了!我親眼瞅見了,那水龍頭一擰,水跟小噴泉似的,又清又亮!”
“我還接了點嘗嘗,乖乖,比咱們挑回來的山泉水都甜!”
這話就像往燒紅的鐵鍋里潑了一瓢冷水,整個李家刺啦一聲,炸開了鍋。
羨慕、嫉妒,但更多的是后悔。
“哎喲喂!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為了那幾百塊錢,鬧得跟吃多大虧似的,這下好了吧!”
“誰說不是呢!早知道這井水這么好,砸鍋賣鐵也得湊份子??!
你看人家張家,以后洗臉做飯,水龍頭一開就來,咱們還得去喝那蓄水池里的臭水,這叫什么事兒!”
“當初都怪族長,非說人家林書記是騙錢的,說什么風水……”
“噓!小點聲!讓叔聽見!”
話雖這么說,但不甘心的情緒就像野草一樣在每個人心里瘋長。
憑啥他們張家有水吃,咱們就得眼巴巴看著?
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黑壓壓一群人,全都涌到了族長李滿倉的家里。
李滿倉正坐在院里,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臉色比鍋底還黑。
山上的動靜,他聽得比誰都清楚,心里早就五味雜陳了。
“叔!你倒是給個話??!”一個后生急吼吼地嚷道,
“咱們也去找林書記,咱們也交錢!不能光看著他們張家享福?。 ?
“對!滿倉叔,你得去跟林書記說說!這水也得給我們通上!”
“我們交錢!不就是錢的事兒嘛,我們現(xiàn)在就湊!當初說一家三百,我們現(xiàn)在出五百!”
院子里吵吵嚷嚷,跟個菜市場似的。
李滿倉把煙鍋子在石頭臺階上使勁磕了磕,抬起那張漲成了豬肝色的老臉,吼了一嗓子:
“說啥?讓我說啥?”
他指著自己的臉,氣得手都哆嗦:
“當初話是誰說的?是我!帶頭不去交錢,
還說什么風水龍脈的又是誰?也是我!現(xiàn)在讓我腆著這張老臉去求人家?
人家把唾沫吐我臉上,我都得接著!這不是自個兒打自個兒的臉嗎?”
可眼下,沒人關心他的臉面。
“叔,臉面值幾個錢?能當水喝啊?你看看家里那些孩子,天天喝著蓄水池里的臭水,前兩天差點兒沒死嘍,都是當?shù)鶍尩娜?,誰不心疼啊?”
“就是?。∧亲彘L,這事兒就得您出面!你不去誰去?”
“滿倉叔,你就去一趟吧,大不了讓林書記罵兩句,罵兩句又不掉塊肉!”
眾人你一我一語,把李滿倉圍在中間,唾沫星子都快把他淹了。
他看著這群恨不得立刻就把水接到自家水缸里的族人,心里那點可憐的自尊,被碾得粉碎。
“行了!都別吵吵了!”
李滿倉猛地站起身,把煙桿往腰里一別。
“跟一群蒼蠅似的,嗡嗡個沒完!”
“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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